曾惠妍離開蘭竹院,身側跟着貼身丫鬟珠兒,身後跟着老太太曾經的二等丫鬟,如今的香姨娘。
起先還慢悠悠的走着,後面越來越快,幾乎是在跑着,像是躲什麼人似的。
“夫人,您跑這麼快做什麼?”香姨娘清麗之姿,此時累的氣喘連連,毫無形象可言。她原先雖是老太太的丫鬟,現在已經完全成了曾惠妍的人。
笑話,老太太現在還能插手府邸的事,能當她的靠山,可以後呢?她還不是要仰仗二夫人的鼻息生活。
她深覺自己做了正确的決定,臉上的讨好謙卑之色愈加明顯。
曾惠妍伸長了脖子往窗外看,嘴中說道:“沒過來吧?沒過來吧?”
香姨娘也跟着往外頭瞧,除了幾個在院中清掃的丫鬟,别無他人。
珠兒替她往屋外走了一趟,吉祥的臉上漾起笑容:“夫人,沒來!”
曾惠妍這才松了口氣,惬意的靠在放了繡了海棠花紋樣軟墊的文椅上。
香姨娘好奇的問:“夫人,您和珠兒打什麼啞謎呢?”
曾惠妍白了香姨娘一眼:“你沒聽剛才老太太說的嗎,讓病剛好沒多久的大嫂去請空明大師,放着我不用,讓大嫂去,分明是想讓我把中饋給交出來。”
香姨娘讪讪道:“老太太應該沒想那麼多吧......”
“是你太蠢笨,什麼都看不出來。”
香姨娘低垂下頭,手指頭用力的絞着帕子,仿佛那帕子是曾惠妍,她把曾惠妍随意揉捏一般。
珠兒隻當沒看到,輕輕的按着曾惠妍的肩膀:“夫人一大早就陪着老太太禮佛,可真是白陪了,奴婢給您按按肩。”
曾惠妍放松自己的身體,享受着珠兒的按摩,隻覺酸痛的肩膀泡進了熱水中,舒服的想要她睡過去。
“我雖然是她侄女,可以前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她不疼我也不奇怪。”曾惠妍懶洋洋的說着,香姨娘被晾在一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大夫人那裡......”珠兒憂心忡忡的說道。
大夫人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自家夫人與大夫人對上從沒占過便宜,偏偏還數次去招惹,這還不是仗着老太太是她姑母。
曾惠妍身體抖了一下,珠兒不小心按到了她的鎖骨,疼的她吃痛叫了一聲。
“嘶——”
珠兒連忙收回手,請罪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曾惠妍擡眼看了一眼香姨娘,“你也回去吧,不用在這待着了。”
香姨娘依言行禮告退,隻是剛出了屋子,就見到董玉婷來勢洶洶的步入院中。
香姨娘上前行禮:“見過大夫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語氣暗含了一絲興奮。
董玉婷隻當這是公司裡見了老闆點頭問好,朝她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香姨娘的目光追随着董玉婷的身影走入明間,在丫鬟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沿着抄手遊廊離去。
站在屋外的丫鬟見到她來,一個迎上來,另一個飛快的閃身進屋中。
“大夫人,您怎麼來了。”丫鬟笑着行禮。
“我找二夫人有事。”董玉婷單刀直入,徑直往裡走去,丫鬟攔不住,隻得跟上。
“大嫂怎麼來了。”松懈下來的曾惠妍又重新緊繃起身體,小碎步的走了過來,“珠兒,快給大嫂倒茶。”
珠兒不敢耽誤,忙倒了茶端到董玉婷手邊。
“我來也不是為了别的事,這一個月辛苦你管着家裡了,既然我病已經好了,就不勞煩你再管了。”董玉婷笑道,說的話直白的很。
曾惠妍臉上的笑容僵住,很快又反應過來:“怪我怪我,母親早上說這事兒的時候,我就想着把賬本給大嫂送去的,結果回來忙來忙去的,就給忘了。珠兒,去把賬本拿來給大嫂吧。”
董玉婷喝了一口茶,慢慢品味,入口醇厚,回味甘甜,再看杯中,茶水通透明亮,如一汪碧玉鑲嵌在杯中,清晰的能數清杯底翠綠色茶葉上細嫩的毫尖,一口下去,董玉婷隻覺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連她一個不懂茶的人,都要歎一聲:“好茶!”
她臉上笑意更盛,叫住往外走的珠兒:“順便把車馬司、回事處、廚房、庫房、内外院管事都叫來,畢竟之前的一個月都是你在管,交接的得仔細一點才行,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差錯,還要再麻煩你過來解決。”
董玉婷定定看着愣住的曾惠妍。
她對天發誓,絕對沒有任何為難曾惠妍的意思,實在是習慣了這種做法,以前在公司裡和别人交接事情,哪兒沒說清楚就要重做,自從她吃過一次虧之後,以後和别人交接事情就要小心再小心。
曾惠妍咬了咬嘴唇,臉色難看陰郁:“不必這樣吧,大嫂,我這一個月也沒讓他們做其他事,都是按照你原先的安排吩咐的。”
“這樣自然最好,交接的時候也能更快一些。”董玉婷笑盈盈的,靈巧的避開這個話題。
李府家大業大,設置了四個部門共同管理,車馬司負責出行車馬以及随侍護衛;回事處負責與别府的書信往來,送禮收禮;廚房負責府邸吃食,外出采買事務,也是能撈到油水最多的部門;庫房負責管理府邸器物。
内外院管事則負責管理府邸下人,外院管事管小厮,内院管事管丫鬟。
大家各司其職,曾惠妍接手也不會搞得太亂。
沒過一會兒,幾個管事就都來了,進來後問了好,各拿着賬冊簿本,遞給秋荷,秋荷再放到董玉婷面前。
見到這一幕的曾惠妍氣的咬牙,她想看賬冊簿本的時候這些管事推三阻四的,怎麼到了董玉婷這裡就這麼乖覺?
原主喜歡事事掌握在手中的感覺,每次看賬冊簿本都要認認真真看個兩三天,這樣操心勞神,身體能好才奇怪。
董玉婷翻開随意看了一眼,就合上揉了揉太陽穴,滿頁筆畫繁多的黑色大字簡直要把她的視野塞滿,讀起來的順序也與她的習慣天差地别,再看下去,董玉婷隻怕會暈頭轉向。
于是她不打算看了,而是問幾位管事:“這一個月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二夫人交代你們做事,你們卻還沒有完成的事?”
如無意外,每天發生的事應該都是一樣的,像哪個丫鬟小厮偷懶,誰被挨罰,誰打掃院子不幹淨之類的小事,幾位管事心裡都有數,不會挑出來講。
曾惠妍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廚房的管事率先回答:“二夫人說廚房人手不夠,又調了幾個丫頭來廚房做事。”
這話說的顯得曾惠妍做事自作主張了。
曾惠妍僵硬的笑道:“前不久不是派了府裡好些人去幽州尋找大哥了嗎,就從牙婆那兒又買了些人,我看着有幾個伶俐的丫頭,就都買了,忘了我院子裡丫鬟夠了,便讓幾個去了廚房做事。”
董玉婷點點頭,不置可否。
接着是車馬司的管事,他道:“二夫人下月初三要去昭信王妃的生辰宴,提前讓小的備好了流雲軒瑞祥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