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一碗打翻的墨汁,隻有濃郁的黑色,看不到一點星光。
桃衣和朱月如并肩從廚房走去崇禮院,心裡惶恐不安,叫她們的小丫鬟什麼也不說,像啞巴似的,讓她們兩人更加急躁。
進了崇禮院東廂房的暖閣,像進來莊嚴的寺廟中,幾座大神安靜的坐在那裡,一句話不說,自有一番威嚴。
“見過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朱月如和桃衣挨個行禮,動作比以往更加虔誠,希望這些細微之處的舉動,能讓她們心情好些。
董玉婷話不多說,直接問那名沒見過的丫鬟:“桃衣是吧,今天給二公子熬藥的時候,你是不是看了藥爐一段時間?”
桃衣謹慎的答道:“是,奴婢替聲兒看了一小會兒,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聲兒就回來了。”
董玉婷話鋒急轉,逼問道:“那麼,你是不是在看藥爐的時候,将藥材中的桂皮,換成了肉桂?”
“奴婢,奴婢沒有!奴婢什麼也沒做,就隻是幫聲兒看了下火!”桃衣大感冤枉,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分。
這個時代廚房用火沒有天然氣竈,都是燒柴火幹草,難以控制火苗,稍不注意火候就會太大或熄滅,大了火苗會竄出來,将竈壁沿熏黑是小,燒着人就是大事了。所以廚房會有燒火丫頭或小厮專門看火。而熬藥需小火慢慢煎熬,火候不能太大,并且還是給二公子熬藥,更不能離開人了。
董玉婷狐疑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很可惜她沒有這方面的才能,看不出來桃衣臉上的表情是真是假。
老太太則幹脆利落的吩咐人去搜桃衣的房間。
她沒指名道姓,王媽媽便積極的領命過去,這一次她萬不能再出差錯了!
丫鬟的房間也在外院,隻不過小厮的寝房在南邊,丫鬟的寝房在北邊,與蘭竹院接近。
王媽媽要去桃衣的房間搜查,得了消息的内院季管事忙帶了四個粗使婆子過去幫忙。
内院丫鬟們的事兒都是季管事在管,她清楚桃衣的房間在哪。
“幹娘,就是這間了。”季管事道。
桃衣是燒火丫頭,也就是三等丫鬟,自然住不了太好的房間,她和其餘七個丫鬟住在一塊兒,睡在通鋪上,房間裡隻有一張櫃子,一張桌子。
剛一進去,一股難聞的黴味就飄了過來,這間房曬不到太陽,屋子裡有些暗,王媽媽不敢耽誤時間,立馬讓她們去找。
她也沒閑着,把通鋪上的被子掀開,勢必要把藥搜出來。
季管事見她幹娘都在找,自己也不好幹站着,就跟着翻櫃子。
粗使婆子把丫鬟們的東西找出來丢到一邊,空蕩蕩的房間沒一會兒就變得雜亂。
王媽媽把通鋪上的所有東西卷成一團,随手扔到了地上去。她好像是領了聖旨的大臣,任何阻擋她的東西,她都氣勢洶洶的碾過去。
身後隻有婆子翻箱倒櫃的聲音,卻沒有一聲喊她的聲音。
“找到了沒有?”
屋内鴉雀無聲,王媽媽停了一會兒,繼續在屋子裡找,她的視線搜尋着各個角落,恨不能變成一隻老鼠,鑽進狹窄的,人無法進到的地方去尋找。
不停歇的找了半個時辰,任何疑似藥材的東西都沒有找到。
幾個粗使婆子灰頭土臉,櫃子下面、後方、通鋪後不知道是不是老鼠打的洞裡,她們都找過了,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這屋子就這麼點大,三等丫鬟的月例不多,不在主子們身邊,得到的賞也不多,自然她們擁有的物品也不多。其實她們早就找完了,要不是王媽媽不死心的一遍遍問“找到了沒有”,她們不會一直在這裡找。
“還是沒找到嗎?”王媽媽盯着她們的臉,迫切的希望得到不同的答複。
然而婆子們還是沉默不語,低着頭互相看了一眼。
王媽媽頓時像蒼老了幾歲一樣,肩膀塌了下去。
季管事安慰道:“幹娘,說不定那桃衣真沒換藥材呢。”來的路上她就旁敲側擊的打聽了崇禮院的事兒,王媽媽心情不佳,簡略跟她說了一下,季管事從中腦補了許多細節,不過大體上大差不差。
季管事雖管着内院的丫鬟,但畢竟桃衣是在廚房工作,怪也怪不到她頭上。要真是因為這件事連着罰了朱月如,季管事隻會更高興。她原就是李府的人,不像朱月如是大夫人帶來的人,與她之間還隔着一層。她們這些李府的老人,向來和朱月如、錢坤不對付。
王媽媽心煩意亂,隻覺得沒完成老太太交代的事情,但季管事說的不無道理,她們都這樣找了,就差把這間屋子翻個底朝天了,還是沒有,說不定桃衣真沒做這件事。
季管事的話在她耳邊響起:“會不會是那聲兒做的,她故意讓桃衣幫她看藥爐,好讓别人懷疑桃衣,其實這件事是她自己做的。”
王媽媽眼光大亮:“走!帶我去那個聲兒的房間,别告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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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個時辰,王媽媽等人才灰頭土臉的回來。這期間,大夫開的藥已經讓李博翰服下,董玉婷親自喂的他,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藥真的管用,李博翰躺下休息的時候,五官放松了一些。
“找到了?”老太太強撐着身體,擡眼瞥了一下王媽媽。
跪在地上的桃衣忍不住在地上扶了一下,讓已經沒了知覺的膝蓋短暫的騰空,就是這一會兒,她也得到了片刻的舒适,好在其他人隻顧着看王媽媽,沒功夫注意她,要不然此時怒氣沖天的老太太定要狠狠罰她。
“沒有。”王媽媽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奴婢帶着婆子丫鬟把桃衣、聲兒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像藥材的東西。”
“真是可笑,兩個人屋子裡都沒有證據,難不成是鬼換了藥,還是說你們把藥已經用完了。”老太太凝望着二人,語氣平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