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尾宴的工作進展到後面仍是不輕松,主要讓老太太看,她都不滿意,一會兒嫌碗上的花紋太俗,一會兒嫌宴上的酒不好,一會兒又把寫好的席位座次表找出來再修改......
吟風院裡,三位夫人坐在抱廈,罕見的一同愁眉苦臉。
暑夏,日頭曬,屋裡悶,外面熱,三個夫人身後都有丫鬟拿着扇子給她們扇風,可臉上的汗還是簌簌落下。
偏偏曾惠妍就坐董玉婷身邊,身上的花間露香氣撲鼻,扇來的香風全鑽進董玉婷鼻子裡了,令她頭暈眼花。
她想念空調、想念冰棒!
丫鬟拿着扇子在身後兢兢業業的扇風,曾惠妍自己手裡還拿着一個竹木雀鳥團扇給自己臉上扇風,煩躁道:“大嫂,都要九月了,該給府裡買冰了吧?”
居然還能這樣!
董玉婷搜索起以前的記憶,李府每年都要從外頭買冰來度過夏季。
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外頭的冰分官冰和私冰兩種,官冰要去寒署司買,還需得五品官以上才能購買,私冰則在東市、西市都能買到,隻是樣子有些差别。
官冰潔白如玉,散發着森森寒氣,私冰的顔色則渾濁不堪,不講究這些的人家,倒也能使用,并不妨礙什麼。
李家顯然就是講究的人家。
董玉婷叫來林宏,命他去庫房拿銀子去買冰。
林宏是府上的大管事,先前他陪着二老爺和三老爺去幽州了,這會兒回來,這種事董玉婷便不用交給錢坤去做了。
林宏是李淩川的人,她也放心。
“先買二十方好了,你去的時候,給他說十五那天,我們府上辦宴要用冰,能不能讓他給備一些。買回來的冰一部分送到各院去,一部分放到外院地窖。”董玉婷說着,想起了辦燒尾宴的事兒,便提了一句,“那地窖很久沒用過了,我記得初春的時候下了場大雨,地窖還滲了水,牆壁上的苦蒿灰、蛎粉都已經掉了,冰放進去化的快,再找個工匠來修補一下。”
林宏應下,使了人去找工匠,自己則去拿銀子買冰。
“大嫂想的真周到。”何靜琳淡淡誇道。
曾惠妍無聲的撇了撇嘴,從一旁的盒子中拿出一個邢窯并蒂雙蓮銀碗。
她捧在手心,伸到三人中間,将花紋對準董玉婷,“大嫂,你看這碗怎麼樣?上次我挑了一件鎏金花鳥紋金碗,母親說太俗,這件總不俗了吧?大嫂覺得怎麼樣?”
曾惠妍一雙眼睛盯着董玉婷。
“看着不錯。”董玉婷道,“不過總得讓母親滿意才行,我說的可不算。”
“母親把辦燒尾宴的事兒交給大嫂,大嫂自然能決定。”曾惠妍笑着說。
董玉婷不上她的當,仍然是那句話,“我決定不了,你去拿給母親看。”
曾惠妍變了臉色,将銀碗放回盒中,重重的關上。
董玉婷挑了下眉,怎麼,難不成被她給猜中了?想拉她下水?等老太太再不滿意這個碗,就說她也同意了,覺得這個好?然後讓老太太也唠叨她一頓?
院外匆匆跑進來一個人,因她們三個坐在外面,不用夏晴通報,董玉婷便知曉了。
秋榮似有急事,跑的頭發都散亂了,草草的行了個禮,眼睛瞧着董玉婷。
“你們先回去吧,今天就這樣,等着下人把冰送去你們院子裡吧。”
曾惠妍眼波流轉,但是董玉婷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意思留下,和何靜琳離開了吟風院。
“夫人,您快去老太太那兒吧,老爺非要把五公子帶走。”等曾惠妍和何靜琳一離開,秋榮便求救似的說道。
她曾經也是董玉婷身邊的人,最在乎的,便是主子的臉面,這才不想在曾惠妍和何靜琳面前說。
“怎麼回事?”董玉婷一邊問着,一邊起身去蘭竹院,“老爺今兒不是放旬假嗎?怎麼去母親那兒了。”
旬假每十日放一次。
李淩川沒離開府,卻一大早進了書房。
那地方偏僻安靜,下人不敢打擾他,隻留了一個田霖在書房外伺候。
秋榮緊緊跟在董玉婷身後,回答着她的話:“奴婢也不太清楚,隻知道下午的時候,五公子陪着二小姐她們在一塊兒玩,老爺忽然進來,瞧見五公子很生氣的樣子,還說要五公子住去崇禮院,不準在蘭竹院住下了,老太太便不高興了,五公子也不想離開老太太,就開始大哭,結果老爺更生氣了......”
董玉婷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眉毛也快要皺到一起,她大概猜出李淩川是因為她說的那番話想要糾正李博睿的性子,但似乎還有别的原因,才會讓他這麼生氣。
她回頭看了眼眼神閃躲的秋榮,心裡愈發肯定。
“他還這麼小,就讓他一個人住,我怎麼能放心的下?”老太太厲聲道。
李淩川的聲音沉穩有力,帶着不容忽視的堅決,“母親過于擔憂了,有丫鬟小厮,還有他的乳娘陪在身邊,他一個人住不會出問題的。”
他看了眼田霖,冰冷的視線讓人如墜冰窟。
府中還沒買冰,蘭竹院便成了一個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