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青蹭了蹭自己的小臂，沒了動靜。

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教室裡嘈雜熱鬧，後排安靜的格格不入。

蘇倩對着卷子第一次思緒紛亂。

江羨妤的卷子上多了一隻對着卷子苦思冥想的兔子，兔子旁邊的小貓窩在兔子的課桌上睡的香甜。

*

夏慕青為了這場考試已經熬了三個大夜。

她充分遵循了自己夜貓子的生物鐘，挑燈夜讀。這确實很累，但沒什麼可抱怨的。

她很重視這次考試，她想要一個好看的成績，那熬夜刷題就是唯一的路，有什麼可抱怨的。

連着熬夜是因為她需要保持在附中時候的狀态。

環境對人的影響是無時不刻不在的，徐星熠寄來的卷子包括語數英和文綜，并且按照發下來的時間編好了日期排好了順序，她做完，看了眼時間——果不其然，速度比在附中時慢了半個小時左右。

有點煩躁。

但煩躁解決不了問題，繼續用她的方法來總結做題，她隻會發現自己的小毛病不斷，心态隻會在焦慮中爆炸。

與其這樣，不如回歸最原始的填鴨式刷題。

轉移注意力，滿足感從質量暫時地轉移到量上，随着寫滿的卷子越來越多，内心會收獲意想不到的平和感。

這種方法被徐星熠稱為“夏慕青式自虐”，僅對夏慕青本人存在所謂的治愈效果。

十六七歲的年紀裡，夏慕青有自己的堅持，她隻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她喜歡的東西不多，音樂是其中之首。

這份堅持在附中這個學霸雲集的地方顯得突兀奇怪——學霸之所以是學霸，并不是因為他們隻有成績這一個拿得出手的驕傲。

他們大多數有有趣的靈魂，也會因為遊戲賽季熬夜到睡眠紊亂，有為之撞大牆都不後悔的愛好，但大多人都走在持續性自我焦慮、間歇性放縱都帶着無法忽視的罪惡感的“正道”上。

他們在泾渭分明的前途上走的光明坦蕩，而夏慕青是一頭紮進獨木橋的怪物，是因為一句“我不喜歡”就灑脫放棄競賽名額的“怪胎”。

作為一個驕傲的怪物，支撐她這份灑脫的是傲視大部分人的成績。

而這份成績，是用無數盞不滅的夜燈、鋪滿桌子的各種試題密卷，是用一根根空白的筆芯和不知道多少折成三折的打草紙換來的。

她并不是天賦型選手，在一切物質條件都依靠索取的年紀裡，她用來捍衛自己内心的武器隻有成績。

看吧，我就算不參加競賽，也照樣吊打諸位。

——但努力，也是天賦的一種，好在上天仁慈，這種天賦可以後天獲得。

或許是真的累到了，夏慕青沒有做光怪陸離的夢，倏然，一陣踩空感襲來，她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教室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人了。

她坐起來，後知後覺臉上好像貼了什麼東西——是一張白色的便簽，為了能粘在她臉上，蘇倩還特意塗了一層膠棒。

便簽上簡單明了地寫了三個大字：放學了。

夏慕青看着便簽，氣笑了：“還真是個實在人。”

說不讓叫，真的不叫。

放學了都不管。

其誠信程度足以感動整個海城。

夏慕青把便簽放到一邊，想找紙巾擦一下臉上的膠層的時候，紙巾沒有找到，找到了還沉甸的水杯。

沒看到還好，這一看到，夏慕青還真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幹了。

擰開杯蓋的瞬間，醇厚的茶香撲面而來，因為放了一上午沒動，茶水已經溫涼，入嘴的瞬間，清甜的茶香在舌尖蹦開——沒有綠茶的澀，水的溫和與茶香相融。

茶水應該是林梧泡的，老人家無疑是看到了她昨晚上熬夜了。

姥姥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邊鎮，相比咖啡這種洋玩意兒，擁有兩千年曆史的茶葉顯然更深入老人家的心。

但夏慕青不知道的是，這杯茶并不是泡的，而是林梧親手煮的。

亦如她不知道留下一張便簽就離開的蘇倩正某個角落獨自咀嚼着生活的迎頭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