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高三樓的頂樓的門常年鎖着,一般人不會上去——但,夏慕青不是一般人。
夏慕青掰平一字夾伸進鎖芯裡上下轉了幾下,“咔哒”一聲,被常年鎖住的天台便成了她一個人天地。
青色的苔藓填滿了地面的縫隙,順着背光的牆面野蠻生長。
夏慕青站在向陽的一面,寫完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步驟,堆積在夏慕青心頭的郁結散開了——手感總算是找回來了,她看了眼時間,最後一道導數大題,三個問号,全部都做出來了,用時15分鐘。
這是她在附中時候的速度。
夏慕青一目十行地檢查了下步驟,确認沒有纰漏後,表情才徹底放松了下來:“小夏同學還是很棒的!”
她收起試卷,她站着的位置在天台的南面,高三樓的背面,之前來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對面還有一棟教學樓。
貌似已經被廢棄了,窗戶玻璃上的灰塵肉眼可見的厚重,夏慕青使勁眯了眯眼,灰塵的後面似乎有一架鋼琴。夏慕青心下一動:“是鋼琴吧?好像是。”
廢棄教學樓,舊鋼琴......
夏慕青微微蹙眉,想到了曾經被徐星熠拽着看過的校園題材的鬼片。片子的質量算不上多好,但灰暗的燈光,白牆上面的紅色血書,配上昏沉狹長的走廊,她不争氣地把手蓋在了眼睛前。
她回到教室,蘇倩沒在——是還沒吃完嗎?
江羨妤踩着鈴聲進來,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語速飛快:“夏慕青,你看到姐姐了嗎?姐姐中午說要回去,我帶着飯去找她的時候她不在那邊,我等到快到點了她也沒回來。”
夏慕青的右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下,她迅速冷靜下來,說:“你先别着急,蘇倩這麼大個人了,丢不了,說不定隻是睡過了。”
話剛出口,她就想個自己一個巴掌——江羨妤剛說完她不在那個鎖都壞了的破房子裡,真的是安慰人的話都安慰不到點子上。
蘇倩不會逃課,之前臉上跟油畫似的時候她也隻是帶了一個口罩就來上課了,突然失蹤隻能說明她真的遇到沒法脫身的事了。
夏慕青眼眸深沉,上課鈴聲響起的瞬間,張麗從前門進來,她飛快地消失在了後門。
獨留江羨妤一個人站在原地。
張麗擡眼瞥了她一眼,說:“江羨妤,你站在哪兒幹嘛?”
“啊?”
江羨妤擔心蘇倩和夏慕青,大腦一片混沌,望着張麗時候,一雙大眼睛撲閃,寫滿了茫然無措。
張麗無奈地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講試卷,都清醒清醒。”說完,她瞥了眼後排,三張桌子空着兩張,隻剩一個江羨妤獨自坐在中間,頭低的恨不得埋進校服裡。
“今天人倒是挺齊,”張麗敲了敲周好的桌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茫然失神的江羨妤,“周好,說一下閱讀A篇的答案。”
江羨妤擡頭,張麗已經低下頭,視線集中在了手裡的卷子上——江羨妤松了口氣,張麗肯定發現班裡少了兩個人,但顯然,她并不準備追究。
張麗确實不準備追究這件事,總有些事情遠比上課重要。
夏慕青一直規規矩矩,蘇倩雖然人倒黴了點,但她不是瞻前不顧後的小傻子。兩個人湊在一起八百個心眼,不去害别人就大吉大利了。
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已經能夠承擔法律責任,如果還把他們當成六七歲去管,去盤問,那他們又準備什麼時候才真正成人?
成長的不是歲月,是随着時間齒輪緩緩向前,變成真正明白什麼叫做一人做事一人擔的人。
*
夏慕青從一中跑出去了,才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的了解少之又少。
她自認不是多麼熱心的人,在附中的時候不是沒有心理抗壓能力差受不了離家出走找不到人的同學,但她那個時候也隻是聽了一耳朵,并沒有多在意,甚至沒有閑心去喟歎,但現在,她怎麼了?
她不知道蘇倩會去哪,但不知道為什麼,後街這兩個忽然從她的腦海中蹦了出來——蘇倩當時面不改色心不跳要回了自己的工資,老闆會不會記仇?
那天,她的那個什麼弟弟好像是特意過去找事的。
那個小混蛋叫什麼來着?
後街依然烏煙瘴氣,吧台裡的老闆打量打遊戲的小男孩的視線黏糊的讓人反胃,夏慕青推開門,擋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斜睨着他。
老闆先是一怔,終于想起了她是誰,半眯着的眼睛瞬間瞪大:“你不是上次跟在蘇倩身邊的丫頭片子嗎?我當時可沒短你們的賬!”
夏慕青:“......”看他這個德行,夏慕青忽然覺得自己那晚上多餘拿警察吓唬他,白白浪累了警察同志們的公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