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初引劉強走上違紀、違法道路的商人,也沒能提供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
……
2月28日,是最後的告别日。
很遺憾,天空沒有下雨。
沈夢君的等待,沒能如期。
背離人群的時候,沈夢君對着衛生間裡的鏡子叫罵起了老天的不公,不仁。
“就不能下場雨嗎!讓我知道他還有心,能讓我們抓到兇手!”
明粒洗了把臉。
隻是在殡儀館的公共衛生間裡打濕了臉,簡單地清洗一下。
“你忘了麼,夢君……初初也喜歡晴天……我們都在一塊兒的時候……她更喜歡晴天……”
沈夢君随即噤聲……
兩個站在洗手台前的人,又一次替老天爺下雨了……
……
……
殡儀館的另一個名字,是“火葬場”。
焚燒爐的另一個名字,是“火化爐”。
中國人在死亡面前總是謙卑得厲害,敬畏得厲害。
就連名字都不再保有中國人的内秀,一看即懂,一聽就能明白。
不再有彎彎繞繞,和什麼比喻象征。
一如死亡就是一條長長的直線,一條不會轉彎的,問不來歸期的長路。
……
……
火化爐居然還得排隊等待……
在這種時候,區分生與死的東西又站在了生的世界,守着這個世界的規矩,仿佛它也成了活物。
……
……
所有人都陪伴在童念初身側。
殡儀館方面在等待着章其華和童家的決定。
而他們在等待着殡葬師傅算下的吉時。
中國人死時也講究……
活着的人總希望還能做些什麼,總希望在最後一件事上寄存希望,待逝者羽化再成人,還能相見,還能再成一家人,還能一同共度人間。
……
……
誰的鬧鐘響了,現場很快被突兀的鬧鈴聲給淹沒。
袁師傅從一小時前就在看時間……
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再看看手表。
他是最後時刻的宣判者,吉時要到了……
毫無預警,也毫無征兆……
章其華急促地淌淚……
巨大的淚滴,一顆接着一顆,往下直落。
落在了冰棺上,融進了國旗中。
她身體也開始劇烈地發抖,止不住地顫抖……
在側的明粒和沈夢君慌忙攙扶着她。
童青钰和江一瀾同樣無預警地放聲痛哭。
告别室忽然之間就因為真正的告别時刻而不再安靜,頃刻間就淪為了眼淚的聚集處。
所有人都在哭……
逝者還未能飛去月亮上,所有人的心卻已經被揪痛到了天上。
……
……
章其華抱住冰棺,不肯放手。
她終于哭出了聲,不再抑制,不再隐忍……
她一聲聲地喚她,“念初~”
“念初~”
“念初!”
“念初~”
“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要……”
“我求你……”
“求求你……”
冰棺裡的人再無回音,再不能回應。
而生者的眼淚也必須在棺蓋開啟以後,停下……
生者的淚水很重,不能影響了她去輪回,不能影響到她飛往月亮上。
……
……
彎腰的時候,章其華好似風一吹就能倒下。
幾日來,她清減了不少……
開棺的那一刻,她極快速地屏住了所有痛徹心扉,以及碾壓在骨髓最深處的痛楚……
她彎腰探身,還是穩穩地抱起了她的愛人。
……
……
她替她摘下了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火化的時候,是不允許遺體上留有這些東西的。
……
……
到底是父母,自己都還未能白頭,哪能忍心見親子化作灰燼。
童青钰和江一瀾夫婦到底沒能堅持到最後一步,到底不願意親眼看着女兒化作灰燼……
隻有章其華和童新希跟着童念初進了火化間。
她親手推她進了火化爐……
親眼看到巨大的藍色火焰将她包圍,令她化作灰燼。
……
……
第一階段的焚燒溫度是400到500度,是焚燒身體衣物和脂肪。
第二階段的焚燒溫度是600度左右,是焚燒身體的肌肉、髒器和血液。
第三階段的焚燒溫度是800到900度,是焚燒身體的骨骼。
繼淩遲之後,章其華再一次經曆了灼心之苦。
……
……
活着,是人與獸。
死了,是骨與肉。
燒完,隻餘下灰。
火化前,是冰冷的軀體。
火化後,是燙入骨髓的灰燼。
……
……
章其華去抱骨灰盒的時候,才将遺照交給了童新希。
伸手觸摸到骨灰盒的時候,還是被它燙了一下……
一如十幾年前的那兩回,懷抱母親楊華的骨灰盒,還有父親章程的骨灰盒,一樣燙得厲害。
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的,骨灰盒是燙的。
除非,我們親曆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