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其華沒有選擇黑白色的遺像,而是遵從了原始的彩色照片。
童童見着童念初就拍起小手,咯咯笑起來,
“姑姑~”
“嗯~這就是我們童童小朋友的另一個姑姑~很漂亮,是不是?”
“嗯~嗯~~姑姑,漂亮~”
2歲的小朋友伸手就要摸遺像的相框……
或許也想透過堅硬的相框去感知本屬于人體的溫度。
她還不懂,為什麼這個姑姑被封在了一個冷冰冰的硬框框裡。
也不懂,為什麼這個姑姑不太一樣……
“哇……”
沒有任何征兆,在困惑之後,童童大哭起來……
卧室裡,原是需要忍住眼淚的成年人,卻因為孩童的啼哭,紛紛得以成全。
得到了解脫,通通紅了眼眶。
……
……
自一周前,秦俊又回到了異常沉默的狀态。
默不作聲地跟着章其華,除了工作、睡覺以外的空閑時間,他又開始習慣性地跟着章其華。
輪到他去陪童念初聊聊天的時候……
秦俊從棉服口袋裡掏出了一本持/槍/證。
這一回,秦大少爺沒有食言。
發誓要考下持/槍/證,便真的考到手了。
他将手機裡屬于自己的配槍照片展示給童念初看,
“童,我現在也有槍……”
“我也會開/槍了……”
平日裡最愛嘚瑟一技之長的秦大少爺,這一回卻怎麼也嘚瑟不起來了。
他前額抵在壁龛下方的木櫃上嚎啕大哭……
這一回,再沒有少爺形象需要講,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也不必在意……
……
……
那天最後,章其華與童家人一起回了童家老宅吃飯。
明粒得空,趁着章其華不在他們身邊,捉到了落單的秦俊。
盡管對方已經跟失了魂一樣,不在狀态。
明粒最近一段時間,心裡時常飄出一個疑問,一個困惑……
到底……
到底初初有沒有留下過什麼?
雖然說,在童家人看來,章其華是童念初留給童家的“遺物”……
但是明粒,本就陪伴在章其華身邊的她卻突然開始在意起,初初到底有沒有留下過什麼話?
她看過屍/表/檢/查/單,也看過最終的鑒定報告……
醫學出身的她再清楚不過,初初不可能是一瞬間去的……
即便被注/射/高/劑/量的毒//品……
初初應當有一段時間是清醒的……
如果她想,隻要她想,她是能夠留下一些話,能夠留下遺言的……
她總覺得,華華會需要它。
活着的人會需要它。
……
……
“秦俊,我之前問過淩志遠……淩志遠說他到的時候,初初可能已經走了……他沒有聽到過初初的任何聲音……那麼你呢?你全程都在……你一直在印刷廠……初初不可能沒有留下過話……她一定會留話給你聽到的……你仔細想想……仔仔細細想一想……”
明粒的眼角溢出一滴淚……接着又是一滴……
她從來不信章其華是真的有在愈合……
盡管這位好姐妹早就恢複笑容了。
……
……
秦俊起初被明粒問得着實詫異,在看到明粒的臉色後,他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也終于意識到,童念初不是在一瞬間犧牲的。
他登時挖空了腦袋裡所有的記憶……再一次。
真的……真的沒有。
真的……真的沒有。
他甚至沒聽到過她喊過疼……
他一直沒聽到童那邊傳出過任何聲音。
如果聽到過一句,哪怕隻是半個字,他一定早就說給華華聽了……
“沒有明醫,真的沒有。”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極了……
在生死的最後時刻,童竟然沒有留下過遺言,沒有留下過任何話。
這太匪夷所思了,不是麼?
如果是他……怎樣都會留下一句話的啊……
哪怕是有關于犯罪嫌疑人的隻言片語都可以呀……
明粒在原地愣了半晌,一時沒能接上話,
“那華華呢?華華……這一年來就沒問過你嗎?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秦俊怔了怔……
“沒有……華華也沒有問過我……”
“不可能!”
突然間,明粒的眼眶就被紅色所侵襲……
“怎麼可能!她!她都問過蘇長吟了!她在解剖室裡都問過蘇長吟了……”
她都問過蘇長吟……
她最後時刻去得快不快?疼不疼?
……
……
“華華不可能不在意初初最後有沒有講過什麼?怎麼可能不問你呢?”
明粒突然腿軟,癱軟在地。
秦俊直愣愣地站着,竟然忘了去扶……
她沒有留下過話……
而她也從來沒有問過,她有沒有留下過什麼……
秦俊單膝跪在地上,扶了扶明粒的手臂,
“興許……興許是蘇法醫當時說的話……華華就沒想要問我了……”
……
……
蘇長吟當初也撒了謊。
一如童念初過去對待受害人家屬那般,撒了謊。
“她應該去得很快,沒有疼多久。”
……
……
但明粒知道,華華是不可能信的。
她問出這個問題,不是在尋找安慰,而是在明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在找千刀萬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