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低下了頭，努力把上揚的唇角壓了下來，他壓着聲音說：“謝謝小叔。”

裴景讓看着他蓬松的金色卷發，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程時把手裡的花往前送了一些，擡起頭：“小叔，可以把花留下嗎？”

裴景讓和他霧藍色的眸子對視了上，幾秒後，他伸手把花接了過去，“後花園摘的？”

他認出了這是他種的花。

本想借花獻佛的程時：……

“我不知道是小叔你種的。”程時語氣有些愧疚。

裴景讓走回房間，把程時給他的花插進了花瓶裡，“摘了就摘了，一朵花而已。”

為了一朵花和小孩子置氣，那到底誰才是小孩子？

程時跟了進去，他看見裴景讓把花插好後走到了鞋櫃邊，從裡面拿了一雙拖鞋出來放到了自己腳邊。

“把鞋穿上。”裴景讓說。

程時唇角上揚，乖乖把腳塞了進去，“小叔，你真好。”

裴景讓輕嗯一聲，坐去到了書桌前，程時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坐去了他身邊。

桌上又是一大堆等着裴景讓簽字的文件。

“小叔，我明天沒課。”程時的手趴在了書桌的一角，臉墊在了手臂上。

裴景讓看了他一眼：“可以出去玩，但是晚歸需要征得你母親的同意。”

是陪他男朋友吧。裴景讓把桌上的眼鏡拿起來戴上。

程時被這張臉迷得挪不開眼。

從來沒有一張臉可以恰當好處地長在程時的審美點上，現在他小叔做到了。

程時覺得自己對小叔的喜歡越來越強烈了。

“我不出去玩。”程時擺了擺頭。

裴景讓目光還是落在文件上面的，他說：“在家也行，想吃什麼，想要什麼東西，和管家說就行了。”

程時小聲說：“我要的管家給不了。”

裴景讓推了一下眼鏡，看他：“那就問我要。”

程時把頭擡了起來，“其實我沒什麼想要的，明天我也不想在家。”

“我想去小叔的公司。”程時說。

所謂圖窮匕見，如是程時所示。

“你去做什麼？”難得裴景讓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程時覺得有戲，“就去看看小叔的工作環境啊。”

“就隻是這？”裴景讓反問了一句，而後拒絕了他，“不行。”

……原來是馬戲團有程時的戲。

他蹙起眉：“那你問我去做什麼？我還以為小叔你同意了呢。”

裴景讓把文件翻了一頁，“隻是這個理由，并不充分。”

意思是程時還要說出合理的理由。

那程時怎麼說？說隻是想去一睹他工作時的英姿？

正要繼續找理由，程時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是陳佳打過來的。

擔心陳佳胡言亂語，在小叔面前給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程時拿起手機離開了裴景讓的房間，在門口接了電話。

裴景讓下意識屏了一下呼吸，聽着屋外程時的動靜。

“小時哥哥！”陳胭稚嫩的嗓音從聽筒裡面穿出來。

程時笑了起來，“哎，原來是小寶呀。”

“對！是胭胭。”小姑娘的童音甜得像糖果似的，程時聽得心情都好了。

“小寶，在做什麼呢？”程時倚在牆邊問。

陳胭：“胭胭在寫作業，遇到了一個好難的問題，哥哥都不會。”

陳佳的聲音緊跟了出來：“放屁，陳胭你就是想給程時打電話好吧？”

程時笑了幾聲，陳佳才接着說：“我媽他們明天不在家，我要在家照顧陳胭，但是陳胭她不聽我的話，你明天沒事過來幫我帶孩子呗。”

“就是就是，小時哥哥，你和胭胭已經好久沒見過面了。”陳胭緊跟着附和。

程時猶豫了一下，本來明天他是想去裴景讓公司的，但裴景讓也不讓他去。

算了，還是去找陳胭那小丫頭玩有意思一些。

“好呀小寶，我明天就來找你玩。”程時說。

陳胭：“好哎！小時哥哥最好了！胭胭最喜歡你了。”

程時被哄得心花怒放，他溫柔回話：“我也喜歡小寶。”

程時的聲音不算小，又是倚在牆上說話的，他的話基本被裴景讓聽了個大概。

什麼小寶，什麼最喜歡他……

裴景讓簽字的手不覺一頓，紙上就留下了一個突兀的洞。

程時開門走了進來。

又坐回到了裴景讓身邊，裴景讓偏頭看了他一眼，程時就沖他微微一笑。

“小叔，您忙，我不打擾你。”程時覺得隻是欣賞裴景讓的臉都能讓他開心。

裴景讓心裡莫名一堵。

他将合同翻了一頁，看着上面的字，問程時：“你明天不去公司了吧？”

程時點點頭：“是呀，小叔你不是不同意嘛，我就不做讓小叔不開心的事情。”

“剛好我明天和朋友有約了。”程時如實說。

和朋友？應該是和那個被他叫做小寶的男朋友吧？

裴景讓暗暗分析。

最後他一臉平靜，抿着唇嗯了一聲。

程時又趴在了書桌上，窗外洩進來的光披在了他的身上，他那雙碧藍色的眸珠好似在泛光，緊緊盯着裴景讓。

裴景讓被盯得很不自在，他偏過頭去問他：“你還有什麼事嗎？”

程時搖頭，“沒有啊。”

“那你就出去，不要盯着我看。”裴景讓的語氣比剛剛要冷得多了。

程時不解：“為什麼？我打擾到你了嗎？可是我沒有說話了。”

“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裴景讓呼吸的起伏莫名有些大。

程時理直氣壯地反駁：“那就是小叔你不認真，你要是不偷偷看我，你怎麼知道我一直盯着你？”

很有道理的歪理。

裴景讓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

他看着程時那張漂亮，人畜無害的臉，到嘴邊的重話又咽了回去。

最後他擡手指着房門說：“你出去。”

程時立馬抱住了他的胳膊，“我不出去！”

鑽進懷裡的除了程時身上的甜橙味兒，還有來自他男友的那支男士香煙味。

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都這樣沒有分寸和邊界感？

他拉住程時的衣領，将他和自己分開了距離，“程時。”

“你覺得這樣對嗎？”在有男朋友的前提下，還和别的男人沒有分寸感。

程時一臉懵：“為什麼不對？”

喜歡一個人，不就應該想辦法接近對方嗎？

裴景讓閉了一下眼，長歎了一息：“你的母親沒有教過你嗎？”

有了對象的話，就應該和别的男人保持最基本的距離，如果他和自己有血緣關系還好，可他們隻是一個名義上的叔侄關系。

程時：“沒有啊，我媽為什麼要教我這些？”

“她就說讓我順其自然就好了啊。”遇到喜歡的人，就去追，追不追得到都是不可預料的事，所以衛青霞讓他順其自然就行。

裴景讓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什麼叫順其自然，意思是就算有男朋友也可以無所謂地和别人那麼暧昧嗎？？

裴景讓不評價衛青霞的為人，但給小孩灌輸這種思想也是可以的嗎？

“這樣是不對的。”裴景讓平複了一下心情，那這一切都說得通了，程時隻是不懂而已。

那他可以慢慢教。

“哦。”程時知道裴景讓就是想要自己離他遠點才這麼說的。

可程時是誰呀，他才不會聽。

不過裴景讓突然和他扯到這事兒，難道是覺得自己追人的方式不對嗎？程時不覺垂眸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