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能這麼自覺?石曉曉默默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總覺得這不像是真話。
“你看着我幹什麼?”舒亦欽見石曉曉光看自己不說話,還露出那麼意味深長的目光,感覺怪異。
“你不會是想陷害我吧?先故意說不用了,再借機去跟我爹娘告狀,說我陽奉陰違?”石曉曉總覺得舒亦欽不可能那麼好心。
舒亦欽搖搖頭,對着石曉曉和善一笑,卻是将她推出了門,輕輕地合上了院門。
石曉曉驟然被他拒之門外,心裡十分詫異,擡手欲敲門,卻又覺得沒有必要。他既然消停了,自己幹嘛要湊上前去呢?他不鬧騰了,豈不是很好嗎?
石曉曉一想,便覺得心頭一片輕松,美滋滋地回了家。
舒亦欽站在門後守了一會兒,等到石曉曉離開後,便飛快竄進了自己住的房間,單手翻開床闆,從床闆下取出一個封得嚴實的匣子,從裡抽出一套陳舊破損的衣服換上,随後松開發髻又胡亂纏上。他出門前緊了緊自己的腰帶,低頭聞了聞身上的衣服,又十分受不了地偏開腦袋。過了一會兒,他輕輕關好門,足尖點地借力便從院子裡飛了出去。
他一落到牆角,便順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泥,胡亂地在自己的臉上、頭發上和衣服上抹了抹,想了想又用袖子在臉上擦了擦。
髒是髒,可也不能太髒了。
舒亦欽順着兩家院子中間狹小的巷道慢悠悠地搖了出去,不動聲色地查看了左右,便不慌不忙地往華盛街去了。
舒亦欽一身褴褛,路過幾個癱坐街邊放碗乞讨的乞丐,順手摸了幾個饅頭出來,借着袖子和衣擺的遮掩,将饅頭放到他們的碗裡,跟着坐到了旁邊。
幾個老乞丐見他送了幾個抹灰了的髒饅頭來也沒嫌棄,拿在手裡連灰也沒抖就往嘴裡塞。似乎是默契,幾個人都沒有拿碗裡那最後一個。
過了一會兒,一個瘦瘦小小的小髒手從幾個乞丐中間伸了出來,将那最後一個饅頭拿走了。
舒亦欽學着他們的樣子,懶洋洋地靠在街邊的牆角下,目光藏在亂糟糟的頭發下望着來來往往的人。
他正是分出心神看着,旁邊伸了一隻幹幹瘦瘦的小手過來。
“你怎麼這麼厲害,能要來這麼多饅頭?”細細小小的聲音沒什麼力氣,手裡卻是直直送來了掰了一半的饅頭。
舒亦欽伸出雙手,一手輕輕拍着那小家夥幹枯毛躁、髒兮兮的雞窩頭,一手接過小家夥遞來的饅頭:“那當然了。我總是比你厲害點。”
舒亦欽的聲音變得粗粝喑啞,就像是患上了嚴重的風寒一般。
“你今天怎麼來晚了?”小小的聲音問着,支出頭來看舒亦欽。
一個面頰凹陷,皮膚和頭發都發黃的瘦弱小孩,穿得比舒亦欽還髒還臭。他眨着那雙在瘦癟臉上顯得格外突出的水泡眼,看着舒亦欽有幾分新鮮,有幾分好奇。而那雙眼睛裡,眼白也有着一絲淡淡的黃。
“問人要東西,還是有些難的。”舒亦欽對那小孩子笑了笑,臉上有些難色,“你也曉得啊,我們走到别人面前去的話,人家見到我們也不會高興,看見我們離開或許就高興了。所以啊,你小子該知道我為了這幾個饅頭得撐着多厚的臉皮吧?”
“哦。那我會好好吃幹淨的。”小孩子看着手裡留着的另一半饅頭有些鄭重。
“傻小子……”舒亦欽瞟了眼縮回乞丐堆中間的小孩子,低聲歎了口氣。
擡眼就看見了一個人在街上經過,他注視了一會又才低下頭,就像一個真正的乞丐一樣,放空自己的眼睛,百無聊賴地擡眼望着大街。好像什麼都看在眼裡,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微暗。
舒亦欽沒精打采地站了起來。
“你今天又要走了嗎?不在這兒睡會兒?”小孩子又挪到了舒亦欽面前,伸手拉了拉他那破爛的袖子。
舒亦欽低頭看了那小子一眼,又伸手輕輕揉他的小腦袋,壓低聲音湊到小孩子耳邊說道:“我們的秘密,你可不要說出去哦。”
小孩子認真點點頭,瞪着魚泡眼十分乖巧,看起來倒像是個有些奇怪又有些可愛的大眼怪。
舒亦欽蓬亂的頭發落在臉上,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小孩子隻聽見他在耳邊輕輕說:“我這段時間有點事兒要做,要過幾天再來咯。”
小孩感覺頭頂上的手十分溫柔,透着十足的關愛,心裡有些留戀,又有些不舍,一想到這個人說的秘密,又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太為難他:“嗯。好吧。”
看着舒亦欽慢悠悠離開,小孩子坐在原地遠遠望了一會兒,漸漸覺得冷了,又挪到了乞丐堆的中間。
年長年老的乞丐們有意無意地圍在小孩子的周圍,不動聲色地為他擋住了四周的風。
小孩子坐在中間,雖然冷,卻不那麼透風。他呆呆地望着漸漸空蕩變暗的華盛街,望着漸漸亮起燈火又開始熱鬧的華盛街,心裡默默地想着:
那個有家的哥哥明天還會出來玩兒嗎?後天還會出來玩兒嗎?還會來帶着饅頭來這裡坐坐嗎?
舒亦欽慢悠悠挪着步子,走到僻靜的地方便飛身上房,快速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換下衣服洗澡的時候,舒亦欽的思緒卻是越飄越遠,目光往石曉曉所住的那個方向望去,心中越發有些着急了:
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