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正是衆人安然入睡之際,一人夜行,翻|牆進入石家院子,院内一屋似是得了暗号,“嘎吱”一聲開了門,走出了一人來。
雖說此夜無月,不能瞧個真切,但仍有月色落地,也能大緻瞧見點輪廓形狀,叫人能看出個人形來。
從屋裡走出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石眠眠之夫,江喬。
江喬走到夜行者跟前拱手示意:“這位壯士,你來了。”
“壯士”沒吭聲,卻在他躬身拱手施禮時,突然後退幾步避開了,似乎不願受這禮。
江喬似也察覺到不合适,稍正神色道:“此事與我家人無關,他們并不知情,還請壯士切莫要為難他們。”
“辦得怎麼樣?”對于江喬的請求,“壯士”并未回應,聲音甕聲甕氣的,像是罩了個面具般。
江喬不敢追問,歎息答道:“并無所獲。你家主人要找的東西,我這些日子既沒見過,也沒聽誰說起過。若是要我再探查一二,還需多點線索才行。不知那消息是從何而來,若能知曉根源,或許也能從中尋得契機。隻是,我所餘時間不多,家中盼歸的書信已至,再拖下去,也不似我慣常行事,更易叫人生疑。”
“時辰若到,照常行事即可。”
“如此便謝過了。”江喬又行一禮,覺得背上的重壓又輕了幾分。
“壯士”不多言,側身避開江喬,一個轉身疾步快跑,借力上牆,翻身躍起又出了院子。看起來是急速而勁道的動作,身姿奇妙輕巧,沒有弄出一點兒聲響,唯有帶起的那陣風證明他來過。
目送壯士離開,江喬松了口氣,心裡卻覺得奇怪,這人沒有獲取到任何消息就放過了自己,難道被驅使來探聽消息的不止自己一人?可有人既然以極大的利益交換誘使自己來,也不像是留了後招的樣子。這當中的怪異真是叫人想不通。他細想前後,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害了身邊的妻兒。
他江家早就舉家遷出江城,若再要回來,名正言順的理由就隻有石眠眠回娘家了。石眠眠想回娘家看看,他便推波助瀾一道前來,借機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隻是,石家依舊如那些年一樣,不過是巷子中的老商戶,做的也不過是些尋常的事。就連那個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尋常的舒亦欽,雖然有些功夫底子,但也是做些尋常事。在石家呆了數日,仍是摸不着頭緒,沒有什麼特别的。
江喬一個人在院中站了半晌,想不出個所以然,平複了心境才轉身進屋。
約摸半刻鐘,一個身影又翻牆而過,看那動作身形卻是先前那位“壯士”。
“壯士”去而複返,卻又比之前更加謹慎小心。
他躲在牆角下更深的陰影裡,暗中觀察了一會兒,确認院中再無其他動靜,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院中自言自語:“這個江姐夫到底在幹什麼?難道在幫什麼人找東西?”
既然稱江喬為“姐夫”,此“壯士”便不會是别人,隻能是舒亦欽。
舒亦欽偷摸搞自己的事,就是不想被逮個正着。他看見江喬的時候,吓得不輕,還以為會被抓現行。
哪知江喬看見他一個蒙面而來的夜行者,不僅沒有絲毫驚訝,還顯得有點太過恭敬。
發現異常,舒亦欽沒能忍住試探的想法,變着聲音套江喬的話。也不知道江喬是不是真的缺心眼,和人接頭什麼都不驗證,反而兩句話就老老實實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言及“找東西”,舒亦欽想起之前有人向自己逼要東西的事,莫名覺得江喬的目的似乎也是關聯的。
畢竟,江城這段時間能讓城中暗藏勢力有所留意的,也就那麼一件事,那麼一件東西。隻不過有些知道内情的人想獨吞,擔心引起别人的觊觎,故意隐藏關鍵放出假消息,這才誤導了不少人,以為要找的是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
那麼,江喬也是其中一人嗎?
他到底是隻知表象的那撥人,還是清楚内情的另一撥呢?
舒亦欽此刻對江喬有了新的認知,也生出了戒備之心。
翌日一家人一塊吃飯,舒亦欽不知怎麼手滑,打翻了手中的湯碗,潑了江喬一身。江喬直說沒關系,起身去屋裡換了衣服。等他跨出房門,便不慎踩到不知哪兒冒出來的菜皮,“呲溜”一下滑倒在地,滾了一身灰,于是又去屋裡換了一身。難得石眠眠将兒女交到李春和石曉曉手裡,主動要出門買菜,江喬便跟着一塊去了菜市,兩人在魚攤前挑中了一條大黑鯉魚,江喬便伸手去提,哪知那魚兒突然掙紮起來,甩起尾巴打了江喬一身的水……
走過滑腳的雞蛋液,堪堪躲過路前突然潑出的洗菜水……江喬好不容易才護着石眠眠回到了石家。
很是不得已,夫妻兩人又換了一套衣裳。
一路尾随的舒亦欽琢磨了好一會,終于确定江喬不是習武之人,隻不過是有幾把力氣的普通男子。
習武之人再如何小心,很難将一些小細節隐匿,譬如習慣、譬如神色、譬如感知,有些東西就算記憶忘記了,但身體還是會記得。遇見突發狀況該如何閃避,迎面而來的困境當如何應對,一些下意識的行為是無法避免的。
舒亦欽為此将江喬試煉了一番,最終得出了肯定的結論。
既然如此,他不太可能觸碰到事情的核心,最多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馬前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