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着話,視線往那方向望去,卻是看見了濃濃的黑煙竄上了天空。此前他光顧着眼前有沒有危險,并沒注意遠處,此時一看已是震驚至極!
他沒少幫着爺爺燒稭稈,也沒少看見煙囪上的炊煙……着火是什麼樣的他分得很清楚!
“爺、爺、爺爺……”少年的嘴皮子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老人視力沒有少年好,聽見他叫自己,關懷問道:“怎麼了阿祥?”
“火!”少年拉着老人的衣袖不住扯動,焦急地指向自家的方向,“火!咱家着火了!”
“什麼!”老人的聲音驚如破鑼,“那群天殺的王八羔子!要害死我們啊!”
兩人着急地打轉卻不敢輕舉妄動,偷偷瞧向舒亦欽的目光有些畏懼,視線在他手裡的兵器上掃來掃去。
舒亦欽瞟了一眼安靜低頭的石曉曉,轉而對那爺孫倆輕聲道:“你們走吧。”
那爺孫倆如獲大赦,弓腰合手連連道謝,掉頭連忙往家裡跑去。
石曉曉不動,舒亦欽也不催促,隻是陪她安靜站着。
她就那樣低着頭,默默站着,肩膀随着呼吸起伏,鼻尖伴着抽抽搭搭的聲音壓抑地哼着,豆大的淚花一顆一顆跑出眼眶砸落在地上。她這忍耐抽噎的模樣和往日的張揚截然不同,就像是不想讓舒亦欽發覺一樣。
石曉曉不會控制呼吸,又站在面前,舒亦欽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哭呢?
而此時再說什麼也無濟于事,舒亦欽明白這種與預期完全相反的感受,就像多年前的自己一樣,就像很久之前的自己一樣。
這種苦悶,不是他人說說就能釋然,不是一聲安慰就能寬心,當中意外得來的苦澀隻能自己慢慢吞咽,默默承受——
既不願嘗到這樣的味道,卻又控制不住這滋味的蔓延,不得不任由它占據所有的知覺。
兩人一塊兒站了好一會兒,石曉曉才抹掉淚花望向身邊的舒亦欽,甕聲甕氣地問:“要是,我想賠他們點東西……”
“算了吧。”舒亦欽搖搖頭,“咱們帶的值錢物件都被那群劫匪拿走了,咱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而我們本就被人給盯上了,再去接近那爺孫倆,恐怕也會給他們帶來麻煩。雖然你本意并不是要為難他們,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便是你沖動之下應承擔的錯誤。日後可該謹記三思而後行了,可不是每次後悔了補救了便能減輕罪孽的啊。”
舒亦欽說完,卻見石曉曉呆呆地注視着自己,眼神迷離得像是在發蒙。
“怎麼了,這樣看着我?”舒亦欽不太适應石曉曉這樣的目光,仿佛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你這教訓人的模樣,還真有點像我認識的另一個人。”石曉曉抽抽鼻子,目光微微移向一邊,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神情很是懷念。
舒亦欽瞪了她一眼,這時候心裡想着别人就算了,她好死不死還要當着自己的面給說出來,是想氣死他嗎?
念在她才受了打擊舒亦欽也不想和她計較,隻不過心裡擰起了一個疙瘩,總歸是不舒服的。
兩人簡單整頓,又繼續外趕路。沒有了代步的馬匹,前行速度始終還是差了些。
時間或許會來不及,舒亦欽已經開始考慮若是不能成功和爹娘接頭,當如何重新計劃路線,将石曉曉安全帶到府西縣去。同時,他也想尋些機會找一匹馬或者一些人,設法混淆視線,順順利利地與爹娘彙合。
眼前的密林逐漸稀疏,石曉曉發現舒亦欽帶着自己往林邊還算平穩的大道靠去,貼着道路旁的樹木小心隐匿,并不往大道上走。
舒亦欽此時放開感官,注意着四周的變化,内力凝聚在耳上,将耳力調整到了極緻。
或許是有點僥幸心理,但他在等待一個機會。
一個可以改變他們此刻困境的機會。
兩人在路側林中潛行了半個時辰,石曉曉不知道舒亦欽的打算,雖然有點疲憊,卻也乖乖跟着。
突然,舒亦欽停下腳步,脊梁似竹一立,極為快速地轉頭望向側後方的大道,雙眼一眯,聚起精光,似是确認了什麼,一把抓住石曉曉,提氣将她拉到了大路上。
“自然一些,不要随意回頭張望,不要在意也不要害怕,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好你!”
耳邊低語的速度極快,舒亦欽說完,便站直了身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靜靜走在石曉曉身側。
石曉曉意外地看了眼舒亦欽那故作随意的模樣,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凡事有因果,他不花時間說明,那必定是因為時間來不及了。
興奮和緊張在石曉曉心頭滋生,她預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當然,她的預感沒有錯,确實有事情要發生了。
但,發生的那一瞬間,她卻是真的想掐住舒亦欽的脖子捏死他!
難怪會這樣說!
這該死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