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東那臭小子又背着林家老爹悄悄在巷子“找”糖吃。
巷子裡和他相熟的人自然是知道的,要使喚這孩子跑腿——錢不行利不行,情不行義不行,唯有那甜滋滋的糖才可以。
可你若是準備了糖,那就得小心别被林東東的親爹抓住。
說來也怪,林東東家明明就是賣糖的,偏這小子不在家裡吃,要在外面要。
林東東的老爹專做糖葫蘆,那山楂顆顆飽滿,那糖漿均勻漂亮。而他那老爹就像一顆糖葫蘆一樣,表面裹糖說話甜甜,對誰都能滿面笑意吆喝着來吃糖葫蘆;可那内裡卻泛着酸,經手的糖葫蘆總要防着林東東,唯獨不願給他吃上一星半點。但凡他抓到林東東吃糖,那就跟個爆竹似的,要将自己身上裹着的糖漿炸裂!
無他,隻因那小子的一口爛牙。
偏就是越不讓的事情越叫人在意。
一天天鬼精的心思都花在吃糖上,林叔屢禁不止,為了他那爛牙,常常發火,使得這小家夥不得不把目光往外瞄,瞅着哪個合适的就悄悄讨兩個糖來。也不白要,小小幫忙跑個腿還是可以的。
巷子裡他瞧着順眼的,都拿過糖。
錢老闆那兒拿過,莫秀才那兒拿過,石曉曉那兒拿過,就連那個新來的……也拿過了。
當時林東東瞧見那個新來的搬東西,時不時就往石家鋪子上瞧,一看就是自己有事兒忙,但還是想要買包子的。
“哥哥,要跑腿麼?”林東東大大方方湊到那個新來的青年面前,滿眼期盼地笑問。
那青年似乎沒料到會碰上這麼主動來事兒的小孩兒,眨眼呆了一瞬,垂眸看向林東東,從那臉上并沒看見什麼惡意,露出笑意反問:“我要跑腿的幹嘛?”
“石家包子可好吃了,我跟他們家可熟了,能借到小蒸屜,幫你熱乎乎地端過來,吃完了再還回去,你都不用跑,也不怕涼,能有好多時間忙自己的事兒呢!”林東東覺得自己的主意簡直絕妙。
“你哪家的小孩?”青年嘴上好奇,端着自己手裡的水盆水桶等物往自己買來的院子裡走。
林東東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後,巴巴地回答:“買糖葫蘆家的林東東。”
“哦……那你知道我是誰嗎?”青年一邊放東西一邊問。
“新搬來的,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哥哥。”那一聲“哥哥”叫得尤其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哥。
這熱情又不見外的小孩兒為了自己的目的,可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青年覺得有趣,和氣笑道:“我叫舒亦欽,你叫我舒哥哥就行。”
“蘇哥哥?你和畫畫的蘇哥哥一個姓?”林東東倒覺得好記。
“不是蘇,是舒,舒坦舒心的舒。”叫舒亦欽的青年糾正道。
“哦,舒哥哥。”林東東并不清楚兩個字有什麼差别,隻覺得這個“舒”好像說着有點不一樣,但這并不是他願花心思搞清楚的事情,轉眼又問,“舒哥哥,我幫你跑腿吧!”
舒亦欽笑笑,心中念頭一過,問林東東:“好啊,跑一趟幾個銅闆?”
林東東見他答應,笑得更歡,心中還有些洋洋得意:“不要錢!”
“不要錢?那要什麼?”既然不要錢,總有其他想要的東西吧?舒亦欽心裡門清。
“要糖!”林東東開心到滿眼放光。
“什麼糖?”舒亦欽狐疑。
“什麼糖都可以,甜的能吃就行,有一兩顆就行了。”林東東心知交換要想長久就不能貪心。
這倒是叫人開眼界了,幾個糖就能使喚?舒亦欽趕緊去自己屋裡找糖,翻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就沒有糖。轉眼找了圓肚子小瓷瓶出來,倒了三粒小丸子出來,出門就塞林東東手裡。
“嘗嘗,這個糖丸怎麼樣?”舒亦欽笑眯眯,眼睛卻興味盎然地瞟着林東東。
林東東拿着小丸子瞧了瞧,黑乎乎的:“你這怎麼像藥丸?”
“什麼藥丸啊,你聞聞是不是香香甜甜的。”舒亦欽穩住臉上的神色,理直氣壯,“就問你香不香、甜不甜!”
林東東湊到鼻尖聞了聞,真沒苦兮兮的藥味兒,舌尖一舔還真是甜的!一下就放心了,兩粒小丸子都扔嘴裡了。
舒亦欽數了二十六個銅闆給林東東:“幫我帶兩屜包子,多出的來的銅闆送你。”
“好呀。”林東東得了糖又得了銅闆,哪有不好的。
“不過你為啥這麼喜歡糖?”舒亦欽好奇。
“我爹不讓吃,說要壞牙。”林東東也不隐瞞,坦然的很,還不忘提醒,“你給我糖的事兒,不要告訴我爹啊,就巷子裡賣糖葫蘆那個。”
“怕什麼,我這糖丸可不容易壞牙。”舒亦欽逗林東東,嘴裡算是有點狗嘴吐不出象牙。
可這話算是把林東東給樂開花了,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不會壞牙的糖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