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隻覺天色一暗,幾片陰雲已經飄到了頭頂。
他尋到一處客棧,正打算牽着麥粒姑娘進去大吃一頓,卻不料那細嫩的手腕趁他分心之時逃了去。
他本要去追,卻見麥粒姑娘自己轉身回來愣在了客棧門口。
隻見她慢慢仰起頭,毛茸茸的短發驟然變長變黑如瀑布般垂到腰間。
頭發竟能在頃刻之間變長?這可讓伯墨居再次為之一驚,七千年來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怪異的事情。
活在這世上七千年之久竟然還能碰到未見之事,伯墨居不知此刻是該為自己的漫長歲月感到慶幸還是譏諷?
他決定先暫停内心戲,但看麥粒姑娘接下來的動靜。
此時,麥粒姑娘望着客棧的招牌連連眨動着一雙大眼睛,像是在辨認眼前的東西到底為何物?
這時客棧内走出一位身寬體胖之人,湖藍色的錦衣滾着金邊,穿在他的身上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他出門向左張望,然後收回視線,不滿的瞥瞥堵在客棧門口的姑娘,“小姑娘,你沒看到别人都在排隊嗎?别在這裡擋道,快去後邊排隊去吧!”
伯墨居擡眼一掃,果見客棧門左邊排了一隊長龍,他剛才怎麼沒發現?
他這才回想起自荒院來到這客棧,他的一雙眼睛都長在了這位麥粒姑娘身上了。
那人見這姑娘還不閃開,頓時拉下臉來,“去去去,一邊去,别妨礙我施粥。”
那人邊說邊伸手就要推搡麥粒姑娘,伯墨居擡腳上前還未及阻擋,就見那麥粒姑娘接連退了幾步躲開了。
剛幻化成人形就能聽懂人類說話?果然不簡單!
既然如此,伯墨居決定隻在一旁看戲。
就在此時,空中片片陰雲滾滾,黑沉的天空将客棧前的那棵老槐樹枝條上的細小花苞也染的暗了顔色。
伯墨居這才看到那大槐樹旁的這個客棧有三層樓高,高高的大門屋檐上挂着的兩盞大紅燈籠,在陰暗的天色下也顯得暗暗淡淡的,毫無光彩。
黑壓壓的天色幾欲滴下雨來,客棧門口排起的長龍隊伍不一會兒就四處散開了去。
那人看人群漸漸走遠,他撇着嘴,眯起眼,忍不住冷哼,“若是在戰時,我這粗茶淡飯可是千金不賣!”
今天還沒開始施粥,人就全部被天色給吓跑了,他輕歎一聲,望見立在原地不動的小姑娘,他笑呵呵的走過去,“小姑娘,還有這位公子,燎邁客棧二樓今日有免費贈粥活動,去晚了可就沒有喽!”
見小姑娘仍舊不為所動,他看向小姑娘身旁的公子。
伯墨居不等他開口,大步一邁就進了客棧大堂,他找了一張靠門的桌子坐下,“小二,來一壺酒,一碟花生米。”
小二手腳麻利,很快就将酒菜端了上來。
握住筷子,他看向客棧門口,隻見那身寬體胖之人率先進了客棧,就聽得客棧小二叫了他一聲康财主。
那胖乎乎的康财主隻是微微點頭,就徑直上了二樓。
客棧門口的麥粒姑娘這才遲疑着跨過客棧的門檻,挑揀了一張靠牆角的桌子坐下。
熱情的小二跑過去,“姑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麥粒姑娘隻是眼神呆滞的看看他,卻不說話。
“姑娘,那你吃點什麼?”
她依舊不說話。
小二幹脆放棄了和她溝通,折身回後廚去了。
小二一走,麥粒姑娘的眼神開始變得靈活起來,她東看看,西瞧瞧,視線略過正在優雅吃花生米的伯墨居之後,停在了一個儀表堂堂,眸光閃閃,卻獨享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的男子身上。
那儀表堂堂的男子見姑娘如此癡迷的看着自己,他歡喜的站起身來,想要過去搭讪,恰在這時客棧二樓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免費喝粥,不要錢啦!”
麥粒姑娘不知怎麼就挪開了視線,她起身徑直走向了二樓。
儀表堂堂的男子尴尬的揉揉後腦勺,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回原位。
一旁的伯墨居将一切看在眼裡,嘴角淡然一笑,他起身,追着她的步伐了上了二樓。
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正端起一碗粥遞給麥粒姑娘,麥粒姑娘猶猶豫豫的伸出手,卻被一道聲音阻止了。
“小姑娘,莫要着急,”康财主擡手指着身後牆上的紅紙黑字,神氣不已,“每到集市那天,我就承包燎邁客棧的二樓,舉辦尋根茶飯,隻要來客在紙上寫下姓名以及父母的現狀,就能得到粗茶淡飯和鹹菜一碟。”說着他眼眶一紅,浮腫的眼皮上下一動,擠出一滴淚來,“謹以此來懷念和祭奠我早亡的父母!”
看康财主如此傷心,伯墨居覺得他定是個無比孝敬父母的人,這才走到一旁的筆墨處,擡手在密密麻麻的紅紙上寫下幾個潇灑的大字:居居,父母早亡!
康财主看到父母早亡這四個字時,眼角一沉,這跟不寫有什麼區别?
“小姑娘,該你了。”康财主眼帶希冀的轉向一旁的姑娘。
麥粒姑娘看看牆上的字,她緩緩伸手,接過伯墨居遞來的毛筆,學着他的樣子,在牆上寫下幾個歪歪扭扭的小字:玧玧,父母早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