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很冷,在盛夏的傍晚,他的視線就像嚴冬料峭的寒雪,刺得人骨頭縫隙都在疼。
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油然而生。
站在拐角處,隔着幾步台階,安予星清楚地對上他的視線。
怔怔的。
“班長。”
出于禮貌,安予星還是打了聲招呼。
許以辰點了點頭,率先挪開了目光,然後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啪嗒”一聲,門關上了,門框碰撞發出的金屬聲。
他走了。
安予星可算是松了口氣,随後匆匆上了樓敲響對面的房門。
“今天回來的早。”外婆戴着一副老花鏡,正在給陽台上綠植澆水。
屋内一股艾草味,顯然剛打掃完,客廳裡的收音機正播放着黃梅戲,旁邊是一台帶着天線方形電視機。
外婆年輕時是位人民教師,很愛幹淨,到老的時候還能把家收拾妥當,根本閑不住。
安予星在玄關處換好拖鞋,随手把書包扔到沙發上,“今天周五放學早。”
桌子上放着半顆切好的西瓜,瓜瓤鮮紅,色澤好看。她先從冰箱裡拿出冰可樂,易拉罐接觸到傍晚悶熱的熱氣,很快騰升起一層密集細潤的冰霧,化成晶瑩剔透的水珠。
安予星剛要喝,外婆箭步沖過來搶走。
“外婆?”安予星不滿。
“你是不是又不害怕肚子疼了?這麼涼都敢喝。”奶奶把可樂放到桌上,“晾一晾再喝,急什麼。”
安予星無奈,拉開椅子坐下,捧起一塊西瓜吃起來。
外婆:“你爸今天上午來電話了,你一會給他回一個。”
安予星:“哦,說什麼了沒?”
外婆:“想你了。”
電視旁邊的台曆顯示二〇一五年。
她今年上初三,已經來這裡快三年了。
“我吃飽了。”安予星放下碗筷,抽了一張紙巾擦拭着嘴角。
“就這...你就吃這麼點。”外公表示他做了一晚上的飯菜,安予星就吃了一小碗,很不給他面子。
“大晚上的吃不了那麼多,我要回去寫作業了。”
安予星從冰箱裡拿出一顆橙子回屋了。
小小的卧室裡,牆上貼着少女漫畫海報,桌子上擺放着精緻可愛手辦。她很喜歡擺弄這些小玩意,角落裡,還有一個鐵皮盒。
安予星走過去,從櫃子拿出飼料,舀了一勺送進去。
裡面傳出“吱吱”的聲音。
這是安予星的新寵物,倉鼠。
已經有半個成年人手掌那麼大了,買來的時候還很小,也不知道之前的飼料裡是添加什麼科技狠活,養了半個月就長得這麼大。
要是讓外公外婆看見,還不得吓出心髒病來。
倉鼠養的很不錯,灰灰白白的,還很幹淨,頭上帶着一個毛線小帽,綠豆大的眼睛骨碌骨碌轉動。
安予星喜歡的不得了。
這時候,嘉汐打來電話。
“我要跟你勁爆的瓜,你要不要聽?”
“别賣關子,快點說。”
“今天咱們走的早,錯過一件重大新聞。我跟你說,四班的那個段亦,你還記得麼?咱們班的張含晴放學後帶着一群人跟他表白去了。”
“嗯。”安予星漠不關心。
“你猜怎麼着,段亦拒絕她了,說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段亦就是一校霸,長得痞裡痞氣的。在這個春心萌動的年紀裡,很受學校女生的喜歡。就是沒想到張含晴喜歡這一類型的人。
嘉汐在電話那頭笑得前仰後合,都快岔氣了。
張含晴在學校特别出名,認識很多外校的人,跟電視劇的太妹一樣。在校規極其森嚴的情況下,她還能把頭發染成五顔六色,每天換不一樣的衣服,别人穿清一色的校服,她可以破例穿短裙短褲來去自如。
後來安予星才知道,張含晴家裡是開飯店的,生意很火,都快幹成當地連鎖招牌了。而班主任也是收了張含晴家裡的照顧費,總是格外優待張含晴。
在這個年紀,學生之間都喜歡拉幫結派搞團體。
班裡有類型,乖乖女和混混女。
張含晴就屬于後者,她吸煙喝酒打牌,從不把規矩放在眼裡。
但人長得很好看,很受男生喜歡,遇到事,男生還會主動幫她打掩護,她在班裡似乎跟每個男生都處得很好。
也不對,她的同桌是個意外,許以辰性子極其冷漠淡薄,似乎也沒見過張含晴與他來往過。
提起許以辰,安予星又想起他臉上那道不明顯的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