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讓之把車停在路邊,熄了火,降下車窗朝外張望,“應該就是這裡了。”
“下車吧。”許以辰解開安全帶。
三人走進破舊的老小區,撲面而來的陳舊氣息,牆面上“通下水道”的紅漆字疊着斑駁廣告,像塊層層塗抹的舊調色闆。
院子裡的晾衣架在樓與樓之間織成密網,褪色的短袖和花襯衫懸在半空,風過時掀起一角。
老槐樹下,一個穿着賣瓜老漢背心的大爺躺在竹躺椅上,搖着蒲扇,見到三個陌生人步入院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過去。
趙炜上前,詢問道:“大爺,這是6号樓嗎?”
“什麼?”大爺耳背,聽不清他說什麼。
趙炜把大爺胳膊邊的收音機關掉,提高聲音說:“我說,大爺,這是6号樓嗎?”
“是。你們是誰啊,以前沒見過。”大爺眯眼打量他們三個。
趙炜說:“我們來找人辦點事,沒事大爺,您繼續忙吧。”
這段時間以來,王璨的案子一直沒有頭緒,但昨天調查組收集了關于事發當天來往賓客的名單,上面出現了一個名字——林妍,許以辰感覺很熟悉。
調查組還調查到此人生前與王璨見過面。根據這條線索,他們找到這裡,為了不打草驚蛇,三人都身着便裝。
老舊的小區都是三戶為一層,樓道逼仄陰暗,潮濕的空氣中隐約飄浮着草木腐爛的氣味。
許以辰敲了敲門,屋内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随後,門“咯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細縫,出現的卻是一個中年婦女,露出半張臉,有些局促地看向他們。
“你們找誰?”
許以辰亮出證件:“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有案件相關情況需要了解,請配合調查。”
“啊,我...我沒犯法啊。”婦人緊張起來。
許以辰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是負責前段時間港口遊輪自殺案的刑警,調查到您女兒與案件的死者在現場有過接觸,所以想找她了解一些情況。請問她現在在不在家?”
聽到這裡,林母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她不在。她去上班了,不在家裡,不過,阿妍是個好孩子,不可能會做犯法違法的事。”
趙炜見狀,安撫地笑了笑:“别太緊張,我們就是正常詢問一些事情。既然她不在,我們和您聊聊也一樣。您先别着急 ,我們慢慢說。”
林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那行...你們先進來吧。”
屋内的布置很普通,家具擺放整齊。三人的目光掃視着屋内的每一個角落,林母從廚房端來茶水放到桌子上,說:“你們坐。”
三人在沙發上落座,趙炜率先發問:“您女兒最近的行為舉止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情緒波動很大,或者突然有一些奇怪的舉動。”
林母面色憔悴,眼神裡滿是焦慮與無助:“我們前段時間吵了一架,她這幾天也不跟我們說話了。不過這孩子最近确實有點不對勁,老是神神秘秘的,電話也多了起來,每次接電話都躲在自己屋裡,不讓我們聽,問她,她也不說。”
三人相視一眼。
路讓之在筆記本上詳細記錄,趙炜繼續問:“林妍有沒有與你提到過死者這個人?或者說,最近有沒有跟你說過案件相關的事兒?”
林母想了想,搖搖頭:“沒有聽她提過任何人,我們閨女平時挺老實的,根本不會跟這件事扯上關系。那天去遊輪參加生日宴,就是一場巧合,而且你們的通報裡不也寫着那個女明星有抑郁傾向嗎,可能就是她想不開,自殺了。”
許以辰不經意間瞥向了一旁立着陳舊書櫃,上面擺放着琳琅滿目的藥品與藥盒。那些藥品大小不一,标簽顔色各異,藥盒上的英文字迹密密麻麻,湊近細看,其中不乏治療骨骼疾病、緩解血壓的藥品,還有一些用于調節身體、增強免疫力的保健品。
藥瓶的标簽嶄新,看來是最近使用完的。
老人明顯不懂英文,用中性筆在藥品上一個個标注好中文,以便服用方便。
“這些藥都是你女兒買的嗎?”許以辰問。
“不是。”
老人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黯淡下去,思索片刻後,緩緩開口:“不瞞你們說,我們前段時間吵了一架,阿妍已經好久不回家了,她的工作在京港市中心,是一家外企,平日很忙,我們也沒去過她的工作單位。那天,我也是情緒過度,傷了孩子的心,但是孩子很用心,雖沒來見我們,但一直給我們寄藥品和醫藥品,還說下個月要幫老頭子出國治療腿疾。”
趙炜疑惑,問:“是林妍的父親?他不與你們住在一起嗎?”
就在這時,從屋裡面的卧室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響聲,像是有重物摔倒在地,衆人皆是一愣,林母驚呼:“孩子她爸!”
急匆匆朝卧室方向奔去,三人也迅速反應過來,緊跟在她身後進了卧室。
林海摔倒在床邊的地闆上,輪椅也翻了。原來是聽見外面有人來,他出去看看,結果行動不便,連人帶輪椅一邊倒了下去。
三人迅速上前把人扶起,林母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事沒事,你們先回客廳吧,這裡有我就行。”
接下來又詢問了一些關于林妍交友、日常行蹤等問題後,三人起身告辭了。
林母和林海将他們送至門口,眼神中滿是憂慮與期盼,林海忽然抓住趙炜的手,痛心疾首道:“警察同志,我家孩子不可能犯罪,你們一定要調查清楚,還我們一個公道啊。”
趙炜:“您二位放心,我們一定會公正嚴謹的調查,不會放過任何細節,說不定您女兒隻是了解些情況,配合我們調查而已,要是之後想起什麼,或者她回來跟你們說了什麼,務必第一時間聯系我們。”
說着,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
路讓之走在後面一邊下樓梯,一邊整理記錄,“為什麼剛才查一下那些藥品的藥單?”
許以辰:“不會給的。他們明顯也在隐瞞着什麼?”
路讓之:“有麼,我怎麼覺得林母說得挺誠懇的,不像是在瞞着咱們呀?”
許以辰:“我看到那些藥品除了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還有一些精神藥物。林妍的母親一直強調是林妍給他們寄得藥品,但二位老人并不識字,林妍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嗎?”
路讓之摸了摸頭腦:“我沒聽懂,那些藥品都是英文,老人不識字,林妍識字啊,她可能看不懂英文,所以才翻譯過來的。”
“你忘了林妍是在外企工作的,怎麼會看不懂。”趙炜說道,“你怎麼就想不通呢。”
三人沿着逼仄昏暗的樓道前行,即将走出樓道口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
林妍看到他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霜,如驚弓之鳥,步步後退。
三人則眼神銳利如鷹,步步緊逼。
樓道裡寂靜如死,下樓梯的腳步聲一哒一哒有序不亂地響起。
林妍撞上欄杆,驚慌地望向他們,又望向家門口,像是做了什麼虛心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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