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居。
懷中橫抱着琵琶,一頭鴉青色的瀑發,被發帶束在腦後,她頭戴金流蘇掩鬓,身穿一襲豆綠色袍子,美得猶如晨霧中悄然綻放的綠梅,眼波流轉,溫婉多情。
她就是傳聞中的邊城第一美人——翠濃。
要論無名居裡最有名的,那肯定是翠濃姑娘。她才情超絕,模樣更是美得驚人,并非隻看重錢财,對接待的客人也十分挑剔。
這次是沾了慕容明珠與箫别離的關系,才得以讓翠濃姑娘給衆人撥弦吟唱。
箫别離在二樓設宴,正與慕容明珠說話,而慕容明珠的手下,就聚在大廳中聽她彈琵琶。
·
十來個紫衣佩劍的男人,三五成群,圍坐在雕花檀木桌旁,桌上擺滿珍馐美馔、瓊漿玉液,酒香、脂粉香和熏香交織彌漫。
慕容明珠今夜已将無名居包了下來,整個大廳隻有慕容家的人。
翠濃蔥指纖纖,玉手輕彈琵琶弦,彈唱的是辛棄疾的《青玉案》,“①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喝得酒氣熏天的紫衣大漢,手中端了滿滿一杯酒,搖搖晃晃地湊上前。
他攬住了翠濃的薄肩,打了個酒嗝,說道:“翠濃姑娘,别唱這些蚊子哼哼的酸詞兒了,大爺我請你喝一杯美酒,來!”
·
冷不丁被酒鬼騷擾,翠濃吓得花容失色,抱起琵琶就要退場。
哪知紫衣大漢又來捉她,她被拽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紫衣衆人齊齊地瞧着二人,不懷好意地嬉笑起來。
“老兄,和美人說話總要斯文些,别吓壞了翠濃姑娘嘛。”
“嘿,扯壞了人家姑娘的袖子,你不得賠人家一件新的?”
“哈哈哈哈哈……”猥瑣的淫.笑.聲引人側目。
“滾開!”盡管拒絕了多次,那一杯酒還是硬往她的嘴裡灌,翠濃實在是避無可避,情急之下,失手抽了他一大嘴巴。
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大嘴巴,紫衣大漢呆愣在了原地,腦子裡嗡嗡作響。
翠濃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也是驚惶地退了兩步。
直到一陣哄笑傳來,紫衣大漢這才後知後覺,頓時惡向膽邊生!
“臭婊子!”他惱羞成怒,一把薅住她的手腕,将翠濃粗暴地扯到了面前。
壓根來不及逃跑,蒲扇似的鐵掌照着她的臉,“啪啪啪”地左右開弓,足足扇了五記大嘴巴。
翠濃隻覺得頭暈腦漲,一縷鮮血沿着嘴角淌落,腳下一歪,竟被扇倒在了地上。
生怕這一跤會摔壞了琵琶,翠濃下意識地用胳膊撐地,全然将自己當成了肉墊。
人被摔得眼冒金星,琵琶卻沒什麼大礙。
緊接着,她頭皮猛地一疼!
紫衣大漢神色猙獰,大手薅住了她的頭發,疼得她被迫仰起了頭。
·
一想到自己被個妓女當衆打了耳光,在兄弟們面前失了面子,紫衣大漢就不由怒火中燒,哪裡還有一丁點兒憐香惜玉之情?
他雙眼瞪得滾圓,嘴裡罵罵咧咧:“叫你一聲翠濃姑娘,還真把自己當黃花大閨女了?裝什麼清倌人!今天不給你點顔色瞧瞧,還以為老子好欺負!”
話音落下,揚起手,自上而下裹挾着呼呼風聲,朝着翠濃狠狠扇去!
翠濃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為了收集情報和籠絡各方勢力,她從小就被馬空群送到了無名居。
她被迫成為馬空群的眼線,強顔歡笑,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就像被困在金絲籠中的鳥兒,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果然,命運吝啬得連最後一絲尊嚴都不願給她。
·
那暴虐的一巴掌,裹挾着獵獵風聲,似要将翠濃的臉直接扇爛。
然而,還沒挨到翠濃的臉,就被人猛地攔截在了半空中。
翠濃擡眸,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來人穩穩握住了紫衣大漢的手腕。
頭戴笠帽,皂紗撩到了帽檐上,眼蒙三指寬的黑綢,黑綢上鑲着兩塊青魚石,身穿一襲雪綢白袍,腰束蹀躞帶,上面挂了個虎撐,一隻竹編藥簍穩穩地背在肩上。
看樣子是個年輕的鈴醫。
紫衣大漢先是一怔,随即惱羞成怒,臉上的橫肉抖動。
垮下臉怒罵:“哪兒來的小白臉,敢壞你爺爺的好事!今天你要是不把這事給老子圓了,就别想活着走出這個地方!”
說着,他鉚足了勁,像頭蠻牛般用力推搡過去,想要将人直接推倒在地。
尤明姜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意識到這人是個不好惹的練家子,氣焰頓時消了幾分,但騎虎難下,紫衣大漢沒什麼底氣地嚷嚷:“識相的,就趕緊滾,不然有你好受的!”
·
尤明姜緊緊地攥着他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寒意:“磕頭賠罪,我給你一條活路!”
翠濃臉色慘白,抱緊了懷裡的琵琶,瑟瑟發抖地縮在了角落裡。
“嗬,小白臉!我看你是活膩了……”
紫衣大漢目露兇光,揮起另一隻沙包大的鐵拳,朝着尤明姜的腦袋迅猛砸下!
可對尤明姜來說,這一拳未免太慢了!
還沒等拳頭擦到她的邊兒,紫衣大漢就嘗到了一股怪力!
尤明姜溫柔一笑:“上個在我面前撒野的,已經去陰司地獄報道了。看來是時候教教你,馬王爺有幾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