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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鲈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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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用!

這個尤大夫說話管用!

她能轄治得住路小佳和傅紅雪!

想到這兒,他趕緊沖“護花劍客”柳東來遞了個眼神。

柳東來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儒雅劍客。

他起身走到傅紅雪跟前,取出一封信函,雙手遞給座位上的傅紅雪。

衆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傅紅雪臉色蒼白,從柳東來的道歉低姿态上,顯然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已然意識到了在座的薛斌、郭威、柳東來、易大經都是些什麼人。

傅紅雪呼吸急促,顫着手接過了蠟油封口的密信。

信函上寫着【落霞山梅花庵梅花娘子謹呈】。

看到【梅花庵】三個字,傅紅雪雙眼瞬間瞪大,立刻展開信紙,一目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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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娘子書與傅紅雪】

【傅紅雪知悉:

一燈如豆,我借此昏明,書此信于君,竟覺勝那菩薩座前長明之燈。

初逢你的父親白天羽,那時他已為神刀堂堂主,名震江湖,傳聞滿于闾巷。

我一孤苦弱女,竟被他所惑,一頭栽進他編織的情網。

孰料,連親生骨肉都留不住他,他棄我而去,我亦痛失我兒。

為了忘卻這份傷痛,我遁入空門。

但每到夜深人靜,那些被我深埋心底的恨,就會破土而出。

我不甘,不甘被白天宇如此傷害!

他何德何能,在江湖上逍遙自在;而我卻要幽居于梅花庵了此殘生!

是以,二十年前的梅花庵雪夜,我揮劍斬下他的頭顱,一如佛前揮劍斬情絲。

我行事從不悔。

我恨白天羽,恨入骨髓。

縱無我梅花娘子,亦必有梨花娘子、桃花娘子、牡丹娘子如我一般,為白天羽所棄之屬。我實不敢忖度,世間如我等可憐之人,究竟有幾多?

所謂的寬恕我,這才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我梅花娘子,一生傲岸,雖死,亦不受此憐憫,故我自行了斷,并非因為懦弱,實不欲再為痛苦所累。

待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

書盡于此,再無他言。

梅花娘子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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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臉色慘白,雙手顫抖個不停,信紙悠悠飄落到地上。

他已經被蕭别離的話震撼過一次,再次看到這一封愛恨交織、字字泣血的絕筆信,仍舊感受到一種可笑到極緻的荒誕和麻木。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

傅紅雪眼眶泛紅,下意識地想要反駁這封信上的内容。

可他無力反駁,就像他母親花白鳳也是白天羽的情人。

傅紅雪突然悲從中來,可他硬生生咬着牙,忍住了嚎啕大哭沖動。

因為在場所有人都開始講述自己與白天羽的仇恨。

有的是為了情,有的是為了權,有的是為了活……

還有不知幾多像梅花娘子和花白鳳一般被辜負的可憐女人……

千言萬語歸納為一句:“不後悔”。

死亡掩蓋不了真相。

那他長久以來遭受的痛苦,活得像條瘋狗,都算得了什麼?

傅紅雪的世界觀崩塌了,心中對偉岸父親的執念崩塌了。

郭威将自己最小的孫兒抱過來,神色平靜道:“你殺吧,我的家人都來了,你可以殺光我們,以血還血。”

傅紅雪渾身劇顫,目光落在那張稚嫩又陌生的小臉上,心突然抽搐似的疼。

他為複仇殺的人,或許正是另一個‘傅紅雪’的爹。

這噬心刻骨的冤仇鍊子,真的可以憑着這把刀砍完嗎?

尤明姜蹲到他的面前,輕輕說道:“傅紅雪,①父不受誅,子複仇可也。父受誅,子複仇,推刃之道也。”

傅紅雪眼中泛起血絲:“不複仇,我憑什麼活着?”

“你不是白天羽的倒影。就像你那把刀,究竟是仇恨的刀還是傅紅雪的刀,得看握刀的手往哪兒劈。”

傅紅雪默然起身,跟失了魂兒似的。

好半晌,他垂落眼睑:“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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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是在會面結束時,才匆匆趕過來的。

聽聞傅紅雪被路小佳請到薛家莊後,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那種慌亂難以形容。

他似乎特别緊張,額頭冒着冷汗,傅紅雪和一行人沉默地走出來時,葉開還沒從慌張之中脫離出來,他的心還提在嗓子眼兒,呼吸十分急促。

見傅紅雪和尤明姜齊齊看着他,他憋着的那口氣終于松了出來。

路小佳忽而輕笑,對傅紅雪說道:“你在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人關心的。”

傅紅雪眼神複雜,雖然不清楚緣由,葉開也确實一直在對他釋放善意。

可他想要個理由。

瞧見衆人眼中的疲憊和釋然,葉開已然知曉結果,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誠,對着尤明姜一揖拜到底:“多謝。”

尤明姜擺擺手,瞥到站在一邊的路小佳,介紹道:“這是路小佳,這是……”

路小佳道:“葉開。”

尤明姜微微驚訝:“你怎麼認識的?”

路小佳笑而不語。

葉開也有些好奇,正想和路小佳寒暄,忽然聽到一陣舒緩的腳步聲。

他邁步不快,步伐很小,但是一轉眼的工夫,已經到了近前。

那是個少見的美男子,也是江湖中聲名顯赫的“無垢道人”。

施施然地走向了葉開。

丁雲鶴一身道袍,冷冷地瞥了眼路小佳,不滿道:“你怎麼和這種人說話?”

尤明姜下意識地望向路小佳。

路小佳低頭剝花生,好像沉迷于這幾顆花生的紋路,沒有聽到丁雲鶴的話。

如果不是他咀嚼花生的速度變得很慢,如果不是他突然停滞的指尖,如果不是他突然失去了食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花生的紋路……

許多人都用污言穢語辱罵過他,但是丁雲鶴這句話的殺傷力卻遠勝其他。

雖然路小佳一言不發,但是尤明姜卻感受得到他的悲涼。

那種悲涼恰似連綿的梅雨,滴落在腔子裡,與血相融,滋生出陰濕的黴點。

慢慢發酵,化作鑽心蝕骨的疼痛。

甚至像爬山虎,蔓延到了她的眼眶裡。

尤明姜嘴裡泛起鐵鏽味兒,突然高聲說道:“誰把腌蘿蔔幹的壇子打翻了?”

她伸手捂着鼻子,不無嫌棄道:“一股陳年腌菜壇子的酸腐氣。”

葉開道:“哪裡有鹹蘿蔔幹?”

尤明姜冷冷道:“要不然怎麼有人在這兒鹹吃蘿蔔淡操心?”

話音落下,葉開噗嗤笑出聲,丁雲鶴的臉卻黑得像鍋底。

路小佳猛地擡起頭,眼中還殘留着未散盡的驚愕。

在對上尤明姜的刹那,他的瞳孔微微一縮,像是被什麼擊中。

原本黯淡的眼眸裡,瞬間有了不敢置信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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