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牙的時候,白曜拿着手機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進了他媽媽的微信聊天框,主動撥了個語音過去。
“喂?嘟嘟啊,媽媽現在在E國,正在開會呢。”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手機裡傳來,“有什麼事嗎?”
白曜:“……”
又飛到國外去了啊。
張逸方、陶林和李錦洋他們的父母,都從輔導員那裡得知了他們打架的消息,今天上午就把他們接回了家。
從小不知道爸爸是誰;媽媽白珺祎一直是單身,工作極忙,他能理解……也從小就知道,媽媽有多麼不容易。
輔導員應該是沒聯系上她吧,所以她還不知道自己打架進醫院的事。這種情況從小到大,也很常見了。
“媽,我……沒什麼事。”
白曜隻好道,“過一段時間我要放假了。”
“噢,你要回家是嗎?”
女人在電話裡匆忙道,“你把回家的日期和航班發給我,或是發給你周阿姨也行,到時候讓她安排一下接你的事宜。錢還夠花嗎?”
“夠。”
白曜失落道,“不用接我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就像小時候那樣。
小時候放學,别的小朋友都有家人來接,白曜總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從下午等到晚上。
小學老師們都說,他看着像是營養不良一樣,那麼瘦小,卻乖得令人心疼。有時候他會在老師的辦公室裡等,要寫的要背的作業全都寫完了,老師都要下班了,也沒有人來接他。
最後,要麼是他媽媽在百忙之中終于想起來她還有個孩子了,派個司機來接;要麼是白曜自己打車回家。
現在長大了,按理說早就應該習慣這樣了。
女人頓了頓,說:“機場離家有點遠。到時候還是去接你吧,你記得把日期和航班發給我。”
“媽媽正忙着,先挂了,你自己保重。”
說完,她匆匆挂斷了電話。
白曜看着手機上已經結束的通話,站在鏡子前拼命地回想最近發生過的快樂的事情,好讓眼眶裡的眼淚不要往下掉。
沒事的,親子關系疏離,也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
他的右腿側面,被水泥地蹭掉了一大塊皮,被送去醫院的時候,看着血肉模糊,非常吓人。
他真的好疼。
三個室友經常喊他“曜哥”,在他們面前,白曜可以裝的像個沒事人一樣,平時遇到什麼事都能罩着他們三個;在蜜桃牛奶面前,他也可以裝成完全不怕疼的快樂徒弟,并豪邁地說上一句,這都小傷,不算事。
他在心裡安慰自己,等會還可以跟蜜桃牛奶語音,有人願意陪他說說話,這其實已經算是相當幸福的事了。
白曜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調整好情緒,開始琢磨等會該怎麼上床。雖然耗時久了點,但既然今天他自己一個人可以從學校門口走到宿舍,又順着樓梯上到三樓,那區區上鋪的梯子,應該也算是小場面了。
……
“我已經躺下了。”
洗漱完畢後又過了十幾分鐘,白曜才用手機重新給蜜桃牛奶撥了語音。
為了避免右腿右側的傷口蹭到被子,白曜隻好像個古時候倚在床上的妃子一樣,一隻手撐着腦袋,面朝左手邊的牆壁側躺着,讓右腿露在被子外面。
他本來沒打算拆掉腿上的繃帶,可綁的那麼緊他實在是不好往梯子上爬,隻能先把繃帶都拆掉了;好不容易在床上躺下,看着舊繃帶髒兮兮的樣子,重新纏上白曜又覺得心裡有點膈應。
他隻好這樣晾着傷口,明天再想别的辦法。
“傷口還疼麼?”
溫柔的聲音從白曜的耳機裡傳來,“要不要我唱首歌給你聽?剛好讓我開拓一下,哄睡業務。”
“好呀。”
白曜心裡一甜,剛才的郁悶一掃而空,“要不是因為我的臉有點腫,我也可以唱首歌給你聽,我唱歌可好聽了!風靡萬千少女……和少男!”
他就是這樣,其實很好哄。隻是以前沒有人哄罷了。
“是嘛。”蜜桃牛奶也笑了,笑的很輕,“等你的傷口恢複了,再唱給我聽。”
“嗯!一言為定!”
酒店房間内,柳煜琛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他這會滿腦子都是開學軍訓的時候,白曜站在陽光下,高聲唱歌的模樣。
那天,白曜犯了錯,被教官罰做俯卧撐五十個,并當衆表演節目。白曜爽快地出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了五十個俯卧撐,然後又當着在場所有同學的面,高聲唱了一首歌。
他在唱歌方面屬于比較有天賦的那類人;害羞,拘謹,社恐這些詞,和他完全不沾邊。
他從頭到尾都表現得無比自然,甚至樂在其中。
也就是在那天,白曜陽光開朗的身影和他的名字一起印進了柳煜琛的腦海之中。
“你想聽什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