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皇帝今日乏了,此時不在圍獵場上,否則這事傳到他耳裡,可想而知,眼下定然又是另一番局面,在場衆人誰也脫不了幹系。
不一會兒,倒是和洪問詢趕來,隻見他滿臉愁容,唉聲連連。
“這、這又是發生了何事?有刺客?獵場周圍戒備森嚴,何來刺客?”
隻聽和公公高聲問話,半晌無人敢應。
和洪正是又氣又急,一擡眼,巧了,他看見趙洵從人群中走出來,看方向,是要往林中去的。
和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趕緊跟了上來,“小侯爺……大人……且等等老奴呀。”
這邊三人聽着聲音,回頭一看,趙洵見是和洪,多少還是要給些面子的,于是停下了腳步。
“和公公,怎麼了?”趙洵問。
和洪見到大理寺卿,覺得從未如此親切過,急忙上前,問道:“聽說七殿下遇襲?到底是何情況呀?”
“還不确定。”趙洵道,“公公這是……奉旨來查?”
和洪連忙擺手,“情況不明,怎敢向聖上禀報,老奴這才急着趕來問問情況。大人您……這是要去林子裡嗎?”
趙洵點頭,道:“七殿下似乎還有随從在林子裡沒出來,生死不知。我們打算去探查情況。”
說到“我們”,和洪好像才意識到這除了趙洵以外,邊上還站着兩個人。和公公目光飛快在兩人身上掃過,露出一絲不确定的神情,接着他委婉提醒道:“小侯爺就這麼去?人手夠嗎?是否需要老奴再加派些幫手?”
“不必。”趙洵搖搖頭,看着和公公道,“公公不放心?不如一起?”
和洪一頓,低頭笑笑,避開趙洵探尋的眼,“有小侯爺在,老奴真是放一百個心了。”他說着,看上去當真松了一口氣,“如此,老奴便等候大人回來,希望到時候事情能順利解決,也好向聖上交待。”
趙洵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進了林子裡。
此時已近巳時,晨間陰沉的天空露出了一點薄陽,林中霧氣在陽光的照射下,輕輕流動着,如夢似幻。途徑的樹梢上挂着厚重的露水,直到現在還未消散,隻有人們經過時不小心牽動了樹枝,帶着葉子晃動,簌簌落下冰涼的露水和驅散不去的寒意。
林中小路分支很多,三人既然是進來調查,不論前方威脅是人還是獸,以防打草驚蛇,就沒騎馬。山路難行,腳下泥土被寒氣浸透,尤其濕滑,不得不邊走邊注意腳下。
走了一會兒,面前便出現了兩條岔路,三人站在路口。
姜慈左右看了看,左手邊的小路光線很暗,盡頭晦暗難明;另一邊的小路則明亮許多,一眼望去,路上空蕩蕩的,一片林中靜谧的景象,似乎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
趙洵一時沒有說話,他看着眼前的路思索片刻,正擡腿要走,正在這時,隻見文瑞先生往前上了一步,“且慢。”
趙洵聞言看了他一眼,問:“怎麼?”
“侯爺莫怪,隻是在下覺得,可能走這一邊會好一些。”文瑞先生說着,擡手指了指與趙洵相反的方向。
姜慈擡頭看去,他所指的正是陽光照射下明亮的那條小路。
不等趙洵發問,文瑞先生接着解釋道:“七殿下曾說在林子裡看見了人一般的身影,若是如推測般,這人一般的影子是山裡的黑熊之類……侯爺知道,山裡這種時候雖然還未入冬,不過漸漸冷了,黑熊這種大型野獸都要趁這個時期出來捕食一頓,才好過冬。雖然他們平時喜歡處于陰濕之地埋伏,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林中陽面小動物多,所以這些兇獸為了捕食,走這邊的可能性更大。”
說到這,姜慈倒很好奇,問:“林中動物這麼多,先生又如何确定這與七殿下有關呢?”
文瑞先生便來到旁邊一棵樹下,指着上面的痕迹與姜慈道,“姑娘請看,這上面的抓痕很新鮮,樹液還未凝固,所以應該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再者,這痕迹很深,爪印間隔和人的手掌區别很大,所以肯定不是人能留下的,小型的動物也做不到,大概率是林子的熊類。”
姜慈湊過去看了一眼,确實如此。
“林中出現這種爪印,一來可以确認的是猛獸在這裡活動過,二來這也是它們标記領地的方式。可以想象,七殿下追着影子,卻貿然闖入了野獸的領地,殿下對林中情況不了解,不知不覺間就讓自己身陷險境。”文瑞先生繼續分析道,“如果殿下所言非虛,我們隻要順着這個痕迹,應該就能找到與他一起進來的侍從,當然……可能也會遇到危險。”
不管是人也好、熊也罷,趙洵既然踏入這林子裡,必然是做好了準備,區區“危險”二字攔不得他。
隻是這時,文瑞先生說完,卻遲遲不見趙洵邁動步子。他不由愣了一下,自行走出的一步又收了回來,問道:“侯爺?為何不走,可是擔心前方危險?”
他說着,目光在趙洵臉上打量,語氣中卻難掩輕視之意,好像在嘲笑堂堂将軍也不過如此,隻是山林野獸就能将人吓得不敢往前一步。
趙洵似乎毫不在意對方的目光,隻是開口問道:“方才聽文瑞先生分析,先生似乎已經确定這林子裡作祟的是野獸,而不是人?”
文瑞先生并不覺得自己的分析有什麼問題,道:“在下隻是根據事實做出推斷罷了。更何況這是被守衛得滴水不漏的皇家獵場,刺客想要突破重重眼線進來難如登天。所以比起刺客來犯,被野獸攻擊的可能性本來就大得多。侯爺不這麼認為嗎?”
趙洵聽完,過了一會兒,才點頭稱是,他似乎是認同了文瑞先生的說法,回頭看了姜慈一眼,道:“文瑞先生學識淵博,分析有理,我們這便跟着先生腳步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