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慈深吸一口氣，“我想起來，當初郡主為何要去江南了。”

趙洵沒說話，知道姜慈接下來說的話應當非常重要，于是他将姜慈拉到邊上一處石頭上坐下來，自己蹲在一旁，聽她慢慢說。

“那時候，郡主不願遵旨，所以想着……逃婚。”姜慈下意識地抓緊衣擺，道，“她想從江南一路南下，然後讓我代替她回京城。她知道自己不回王府，王爺無法向皇帝交待，到時候安親王也沒辦法，隻能用我。”

趙洵也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些事，“郡主打算一個人離開？”

姜慈搖搖頭，“侯爺應該還記得，當時船上還有一個王府侍衛，後來我回到王府時也不見他？”

趙洵愣了一下，“你是說……”

“嗯，這個侍衛是郡主喜歡的人。”姜慈說着，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但是既然郡主被找回來了，那就意味着她的逃離失敗，和那侍衛的事大概也暴露了，所以他很可能已經……”

姜慈想了想，終究還是沒将那個“死”字說出口。

說到這，兩個人都沉默了，無人的村子裡，隻有風聲陣陣，荒草低語。

“如果我的任務是除掉郡主，不論郡主逃不逃婚，這樁親事都不能成功。”姜慈望着随風而動的草，順着這個思路繼續想着，“那就說明這樁親事不是幕後那人想看到的，郡主本來就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内。”

趙洵聽出了姜慈的話外之意，臉色微沉，“所以，那個人原本想要你做什麼？”

姜慈收回視線，落在趙洵身上，嘴角勾出一絲無力的笑，“我是他親手栽培的工具，他想讓我嫁入侯府，應該是打算利用我來控制侯爺。”

趙洵：“……”

不知該說是緣分如此，還是造化弄人。本來以為兩個人的交集是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墳頭，沒想到還要在更早之前，甚至不如墳頭上的生死相交來得單純。

趙洵希望能幫姜慈找回過去的記憶，隻是沒想到剛有些眉目，就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想，如果自己也曾經是姜慈任務的一環，那如今的姜慈好不容易遠離了那種生活，卻還要與他在一起，對她來說，是否也是一件令她感到為難的事，是否一看到他，就會回想起這段往事呢？

于是他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剛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姜慈說完這句話之後，沉默片刻，然後她忽然站起身，趙洵擡頭看着她，不知道她怎麼了。

“侯爺。”姜慈忽然叫了他一聲。

“嗯，嗯？”趙洵心裡一陣緊張，他跟着也站起來，輕聲回應道，“你說。”

姜慈認真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她一字一句地說：“但是從現在起，我不會再成為任何人的工具。”

姜慈的眼裡好像閃着光，趙洵看着，有些移不開眼，他怔怔地應了一聲，“嗯，好。”

自從江南初次見面時，趙洵就發現了，姜慈身上那種特殊的感覺，不管是剛從墳裡出來，還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姜慈好像從來沒有沮喪過。她好像永遠不會向身邊發生的一切妥協，如果前路有什麼阻礙了她，她也從來不會停下腳步，她總會想到解決的辦法，然後勇往直前，将所有的阻礙都消滅。

既樂觀，又堅強，隻是站在一邊看着，就覺得溫暖，像是一束光。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裡，姜慈已經從方才茫然的情緒中恢複，既然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當務之急，自然是重新梳理一下現在發生的這些事。

“我總覺得郡主成為雲瑛公主這件事，也有幕後之人在操控。如果她一開始并非是籌碼，甚至要我去除掉她，而如今她卻又成了公主，再續之前的婚事……這兩件本身就十分矛盾，似乎是中間出了某種差錯，缺少了重要一環，才導緻公主必須填補這一空白。”

“缺少……”趙洵順着姜慈的話想了想，“現在知道郡主的身份不會有假，但雲瑛卻不好說，再加上安親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各種動作，或許這個缺位的人就是真正的公主。”

“真正的公主……”姜慈眉頭微皺，“那麼真正的公主會是誰？”

趙洵想了想，道：“既然是由郡主來填補這個空位，說明公主确實在安親王府中。我想，按照原來的計劃，本來安親王應該交出的是雲瑛公主，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公主不在府裡，或者他們知道公主再也回不來了，所以隻能用郡主來代替公主進宮，這或許是因為公主身份尊貴，一時難以找人代替，又或許是對安親王辦事不力的懲罰。”

“這樣郡主在宮中，就相當于在别人手上，就算之後安親王想說什麼，但是考慮到郡主安危，他也無法說。”

“嗯。至于公主的身份……”趙洵說着，目光落在姜慈身上，“隻需考慮近段時間，安親王府中消失的、與郡主年紀相仿的女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