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知道,花知雪鐘愛作畫,賞畫,可是賞什麼畫作,要日日呆在弘文館幾個時辰?
在這個世界中沒有了鏡片的遮擋,宋曦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又深邃,依舊給人深刻的距離感。
花知雪也這樣覺得,她太清冷,太疏離。
花知雪見瞞不過她,隻好答是。
花知雪帶了點請求的意味,聲音溫軟,“懷安公主,可以不要将此事告訴旁人嗎?”
說罷,她便後悔了。
同在宮中,她見過,也聽過宋曦和的事。
她知道宋曦和是北淮嫡長公主,出身高貴,向來端莊孤傲,一貫帶着一種事不關己的通透冷靜。
她也聽别人說,懷安公主很厲害,是個令人害怕的人。
花知雪懊惱,自己慌不擇路,怎會蠢到讓對方幫自己保密呢,可她真的很害怕平生波瀾。
宋曦和有點疑惑,在北淮,自上而下皆提倡讀書禮儀、講信修睦。既是去觀書,又并非壞事,有何不能與人言說的?
不過這也不重要,或許南靖公主有自己的想法,她無權幹涉。
自己不是與人多嘴的性子,可也沒有義務答應她任何請求。
可或許是方才那一瞬間花知雪略帶祈求的潋滟眼眸太過楚楚動人,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給她的容貌添了幾分嬌柔,宋曦和沒有應好,卻竟然也沒有開口拒絕。
分明,她最擅長的就是漠然地看着别人,然後拒絕。
這時候,被留堂的皇子公主們終于被學正放了出來,自這裡便能看到岸邊學堂的殿宇。
皇子公主們一散了學,有的言笑晏晏,有的垂頭喪氣,侍女宮人跟在身後端着書箱。
花知雪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望過去,又礙于眼前人,立刻規矩地收回了目光。
宋曦和沒有錯過她眼裡一閃而過的豔羨。
宋時淇知道宋曦和在等她,靈動的少女遠遠地就望見了這邊的人,擺擺手高聲招呼:“皇姊!”
侍女在身後緊勸着公主低聲,皇宮大内,要守規矩。宋時淇卻不甚在意,笑顔如花,提起裙邊便往這邊跑。
花知雪卻規矩地半垂着眸,眼睫顫了顫,立刻起身福禮,“三公主來了,興許找懷安公主有要事,那知雪便不打擾了,先告退了。”
又是一副受驚的模樣。
宋曦和在心裡歎了口氣,這感覺就好像剛剛蹲下.身子來,與那隻雪白的動物建立了友好的關系,讓她不怕她,伸手還不曾觸摸到貓咪的毛,她就被一旁的行人驚吓跑掉了。
功虧一篑。
“等等。”
花知雪聞言止住了腳步,慌張無措地望她。
宋曦和突然緩緩道,“九公主的事,本宮會保密。”
花知雪怔了怔,似乎是全然沒想到她會同意自己的請求,眼中有一絲喜出望外,飛快地道了謝,準備離去。
可是又好似想起了什麼,站住了腳步。
或許是答應幫她保密這件事,太令她意外,讓她感受到了,宋曦和或許真的沒有惡意。
于是她柔美的杏眼中滿是糾結,斟酌了一下:“懷安公主,您的頭疾,當真痊愈了嗎?”
“若是生病,可不能諱疾忌醫。”
畢竟這幾日的懷安公主,太不對勁了……
花知雪眼神裡的關切不像假的。
……
宋曦和有點哽住了。
第一次見面,或許是有些失态了。
一直盯着對方看,有些不禮貌。
還說自己是對方的母親,更不禮貌了。
雖然自己确實是。
可是,我哪裡很像有病的樣子麼?
面對着出自自己筆下卻不自知,還一臉關切不似僞裝的少女。
宋曦和心中五味雜陳,面上冷淡至極:“當然。”
得到肯定的答複,花知雪垂下濃密的眼睫,飛快地道别,轉身而去了。
宋曦和望着她遠遠離開的背影,美人浸在融融日光下,為她鍍上了一層金邊。
她還是在怕自己。
宋曦和感覺得到。
宋曦和修長指節捏着琉璃茶盞,一雙眸子冷若寒霜,聲音也冷冷淡淡的,“你們說,為何九公主見了本宮便受驚一般?”
杜若歎道:“也許南靖公主謹小慎微,是因為在這深宮過得并不易。”
宋曦和思索了一下,“本宮曾與九公主發生過什麼不愉快麼?本宮不太記得了。”以前發生過什麼她不知道,于是她自然地問出口,又将一切說辭合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