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好眼力,這是畫家朱清子所作的《秋日圓月圖》。”
宋承平既驚又喜,“當真?曦兒,此畫你是如何得到的?”
聽聞是朱清子所作,無論會不會賞畫,衆人也都是一片贊歎聲,不為别的,隻因為朱清子是皇帝最鐘愛的當世畫家。
更何況,朱清子的确有其獨特飄逸的畫風。
宋初硯見狀氣得陰沉下了臉色,他出言,“可朱清子聽說已經年逾八旬,歸隐山林,都已好幾年不再作畫了。父皇從前幾次請他出山他都不應呢。”
皇帝十分喜歡朱清子的畫作,常常反複欣賞。宮中收藏了他近百畫作,其餘不在宮中散落各地的,或是在江湖文人墨客手中的,宋承平一直都在遣人搜集購買。
宋曦和解釋,“說來也巧,兒臣的一個友人與朱大師的孫女相識,于是兒臣便尋到了大師。朱大師本已多年未執筆了,但兒臣告訴他,父皇是如何對他的畫□□不釋手,所以值此佳節,望他體諒兒臣一片孝心,還請他為父皇作一幅畫。朱大師聞言感念父皇的欣賞與兒臣的孝心,便特地為父皇所作了這幅《秋日圓月圖》,賀父皇中秋之樂,賀北淮千秋萬歲。”
宋曦和是如何知道宋承平有多欣賞朱清子的畫作,是如何尋到朱清子的住所,這一切自是都來自她的書中,再無人比她更為了解。
哪裡需要向朱清子長篇大論那麼麻煩?
隻有身為作者的宋曦和才知道,朱清子不喜拘束,最好酒,遣人送去幾十壇珍稀酒,與他談天說地,守在那裡,朱清子将酒飲盡興了,什麼都應得下來,畫自然便出來了。
話說得事事圓滿,叫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
朱清子已經多年沒有新畫作流出,宮中所藏的皆是他年輕時的作品,宋承平曾經對此派人請他出山,都未果。
宋承平雖可惜,卻也知文人風骨,便不逼迫,他又不是昏君。
他的畫作一作難求,更遑論為别人作畫了,哪怕是天子。細看去,畫作特寫了賀聖上,畫作底部還有朱清子的落款印鑒。
宋承平甚是欣慰,從前父女關系冷淡,宋曦和從前總逃避宮宴,這幾年來第一次參加宮宴,便給了他這樣的驚喜,不僅是為了畫作,他自然也看得出宋曦和和自己冰釋前嫌,以及她的用心、孝心。
“哈哈哈,好!太好了!陳嶼,快将此畫好好收起,明日挂在禦書房。”宋承平眉眼飛揚,“曦兒有心了,果真是你最得朕心,如此朕也有一件禮物贈予你。”
“來人,将東海龍珠呈上來,賞賜懷安公主!”
齊王宋雲川大驚,宋初硯面色陰沉,柳念蓉也蹙起眉,卻無人敢言。
衆人連連贊歎,從前宋曦和低調,有時宴會也會稱病不到,所以很多人一向隻聞其名,今日一見非同凡響,贊宋曦和恭孝、端莊。幾張高幾之外的宋時淇真心高興,看着宋曦和,笑得開心,甚至鼓起了掌。
東海龍珠即東海夜明珠,是前朝大晉的鎮國之寶,前朝晉帝賜名東海龍珠,改朝換代時流入北淮國庫,百年來一直都收藏在國庫中。
據說是千年來東海發掘的最為圓潤透亮、珍貴的一顆夜明珠。
宋曦和落座之後,沒有一絲笑意,像一個置身事外的人,眼底反而又覆上了一層更深的冰霜。
仿佛方才的恭孝隻是一層面具,她現在摘下了面具。
她要的從不是這些,也不止這些,金銀财寶,哪怕價值連城的寶物,即便宋承平給了再多賞賜,也撼動不了宋初硯的地位。
這些對她來說,隻是小恩小惠。
她要的,是權力。
她在大殿中間接受賞賜的時候,花知雪也為她開心,眼裡有些波光。一片孝心得到父親的贊揚。
肯定,是開心的吧。
她沒有經曆過,這對她來說甚至很陌生,親情,父愛,她一直都是一個旁觀者,從小到大。
她想應當是開心的。
可是她的視線一路跟随着宋曦和回到自己身旁,宋曦和眼中的情緒沒有一絲是與開心相關的。
宋曦和喜怒不形于色,情緒一向不外露。可或許是因為點茶那日見過宋曦和眼底真正的笑,所以她分辨得出來。
花知雪覺得自己好似沒猜錯,宋曦和今日格外冰冷。
即便自己對她也沒有那麼的熟悉。
花知雪轉過一點頭,試探性地開口:“懷安公主。”
“嗯?”
花知雪額上的藍寶石随着她的動作在輕輕地晃,豔絕的眉眼無可比拟,她的頭偏過來一點,湊近了些,聲音清軟,“朱畫師的畫作,與以前所作略有不同。似乎……風格變了些。我也不确定,隻是方才遠遠看去。”
醉酒時作的與清醒時作的能一樣麼?
宋曦和飲了一口酒,眯起狹長的眼睛淺笑。
她像是醉了,聽不清花知雪在說什麼,鼻尖萦繞的全是身旁少女馨香馥郁的暖香氣息。
就像那日,她在她懷裡一樣,溫香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