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回到了阿斯加爾醫療中心。
時間已是傍晚,柏依舊沒有醒,主治醫生拿着一份病例匆匆趕過來,示意席宸借一步說話。
席宸随醫生來到診室,醫生将手裡的病例交給他,指着上面的幾項異常指标:“安路易斯先生的戒斷反應很嚴重,我們暫時給他用了藥物緩解,但繼續下去可能對他的腺體造成不可避免的傷害,嚴重的話,或許會導緻……手術失敗。”
“手術失敗”幾個字醫生說的很小心,并時不時用眼神觀察着席宸。
席宸朝病例看去,除了大段的病情描述,病例最下方用紅色字體标注着一行醒目的異常狀況提示:激素反應紊亂、子宮發育遲緩,有無法生育的風險。
無法生育的風險……
席宸盯着這幾行字看了許久,将病例還給醫生,問:“我該怎麼做?”
醫生這麼着急找上他,必然是需要他配合什麼。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您現在就标記他,給予他信息素安撫……”醫生說着看了席宸一眼,或許是察覺到他與柏之間并不算和睦的狀态,“退一步的話,像之前一樣,提取您腺體内的信息素,通過配置舒緩劑的方式,暫時緩解他的戒斷症狀。”
提取信息素是一個微創小手術,需要在席宸後頸處的腺體部位劃開一道切口,用兩毫米的針管探進去。
那滋味并不好受,席宸當初被女王以體檢為由,曾在這裡被騙做過一次。
但他斟酌了半晌,依舊選擇了後者。
醫生似乎有些不解,忍不住提示道:“安路易斯先生現在沒醒,其實您可以……”
現在就标記他。
席宸知道醫生想說什麼,搖了搖頭。
醫生又道:“可即便暫時使用舒緩劑給了安路易斯先生安撫,後續很長一段時間,他還是需要您不間斷地臨時标記他,舒緩劑并不能代替Alpha給予的自然撫慰,更起不到對Omega心理補償的作用,您确定要這樣做嗎?”
“确定。”席宸思索了半晌,又對醫生補充道,“但你們隻需提取這一次他需要的信息素劑量,後續如果再有戒斷反應的話……我會讓他來找我。”
*
柏在昏睡中做了好多夢。
他夢到自己一生諸多撕心裂肺的時刻:父母在火災中失事,姐姐不顧他反對的離開,外公隔着電話告知他與王室聯姻的消息是真的……到最終柏發現自己被奧辛打倒在對決場上,而席宸站在一旁,正用信息素肆意淩虐着他。
他被心慌恐懼淹沒,仿佛掉進了一片潮濕冰冷的海裡,海水暗無邊際包裹着他……直到一股淡淡的冷杉氣息纏繞上來,像一道溫柔的繩索,将他從海底拉出。
海上的光芒頃刻照過來。
柏睜開眼睛,大口喘氣,被透窗而過的朝陽刺得眯了眯眼睛。
是夢……
他掙紮了片刻,意識逐漸清醒。
一隻手掌在他頭頂擋過來,為他隔絕了眼前刺目的光線。
柏微微怔了一下,順着那隻手掌看過去,迎上席宸眉目平靜的臉。
“做夢了?”
席宸看着他,低聲詢問道。
柏盯着對方反應了半晌,而後猛然起身,吓得往床邊直接縮了過去。
“哎!你……”
“嘶——”
柏被渾身各處的疼痛扯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手臂上紮着針,針頭連接着一瓶挂在床邊的吊水,掌心、手腕、大腿等部位都纏着繃帶,方才一通動作,扯得吊針差點脫位拔出來,針管裡的藥水幾乎立刻開始倒流回血。
“别動!”
席宸立刻起身按住他,并拉響了床頭的護士鈴。
柏被對方按在床頭,退無可退,夢中殘餘的後怕令他身體僵硬,驚慌失措地盯着席宸。
席宸看他一眼,似乎是察覺到柏眼中的恐懼,皺了皺眉,一邊安撫“千萬别亂動”,一邊緩緩松開了他。
護士很快趕來,先幫柏扶正了針位,又進行了各項體征檢查,在确認沒有任何異常狀況後,在席宸示意下轉身離開。
病房裡再次隻剩下柏跟席宸兩個人。
柏終于反應過來眼下是什麼狀況,他很快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一切:
被奧辛暗算羞辱,又因戒斷反應嚴重,在宿舍大量使用抑制藥物,但抑制藥物無效,隻能靠刀刃來緩解痛苦……等等,戒斷反應!
他擡起頭,察覺到房間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冷杉氣息。
席宸始終在旁邊觀察着他,揣摩着柏的狀态,此刻忍不住問道:“你還好嗎?”
柏沒有回答,搭在被子上的手悄悄攥緊了一些。
自己當時應該是倒在了宿舍,可這裡是醫院……柏心亂如麻地想,而且似乎是阿斯加爾醫療中心,席宸也在這兒……是誰送自己過來的?
“你在想自己怎麼在這兒?”席宸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是我把你送到這兒來的,你當時昏迷在了宿舍……”
他簡單叙述了自己接到凱文電話的前後過程,看着柏臉上變換的神色,低聲解釋道:“我不知道奧辛對你做的那些,也不知道……你曾經是個Alpha。沒有人告訴過我。再說我們已經聯姻了,我有什麼理由讓另一個Alpha用那種方式去試探你?”
席宸想解釋先前的一切,但“聯姻”這個詞刺痛了柏,柏擡起頭,對方的話他隻聽進去了一半,另一半湮沒在自己後知後覺的恐慌與憤怒中。
想起自己遭受的一切,柏很難在此刻對席宸升起任何好感。
“醫生告訴我你經曆着嚴重的戒斷反應……”席宸皺着眉頭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差點死在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