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按照先前定下的日程,溫斯公爵和柏陪同席宸參拜路德皇帝陵寝。
車從溫斯莊園出發,一路駛過金彬區面積廣闊的村郊和田野,大約半個多小時後,在一片地勢稍高,被綿延甚廣的高大石牆包圍的丘地停了下來。
石牆背後是略顯起伏的山林,正前方嵌着一堵雕滿繁複魔法紋絡的巨大石門,門前一左一右,站着兩位手持魔杖的大魔導師護衛。
柏和席宸從車上下來,各自望向眼前的陣仗。
兩位大魔導師護衛向溫斯公爵颔首,随即擡起魔杖,解除石門和石牆上的封印魔法,将巨門緩緩打開。
陵墓整體的樣貌在這扇巨門後呈現出來。
林木掩映,綠草如茵。
陵墓占地面積很大,一眼并不能望到真正的墳丘所在,眼前的草坪中延伸出一條石闆路,曲徑通幽地将來客引向深處。
柏對席宸低聲提醒道:“四周都布滿了陣法,要跟着外公從這條石闆路走,否則會被陣法困住。”
席宸點點頭。
陵墓的大體構造柏昨天都跟他說過了,裡面隻有墳丘和衣冠冢,除此之外,便是層層疊疊用來内外防範的陣法。
魔法師對魔法能量的震動有感知,此刻就算沒有踏進陵寝,席宸也感受到了四周近乎磅礴的力量。
他心情難免有些沉重,二十多年來,即便繼承了路德皇帝的血脈,卻從未對這個先祖産生過任何實感,跟其他所有國民一樣,席宸隻在傳記與錄影帶中窺見過路德皇帝的傳奇事迹。
柏感受到席宸的情緒,不動聲色往他身邊走近了些,牽起對方垂落在身側的手。
席宸看了他一眼,反手将柏的手握住。
兩人并排往前走。
被大魔導師開啟的石門在身後緩緩合上——一共就放進來了三個人:席宸,溫斯公爵,柏。
溫斯公爵走在前面,餘光瞟到自己外孫主動上前安撫席宸的動作,眼角抽了一下。
但他沒說什麼,帶着兩人一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路德皇帝的衣冠冢前。
衣冠冢隻是一座石碑,據說遵循了路德皇帝當年的遺願,石碑上并未撰寫任何生平,而是雕刻了一篇密密麻麻的《平權法令》。
“先皇陛下認為《平權法令》的頒布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功績,所以石碑上并未署名,隻将這段法令刻了上去。”柏在一旁介紹道。
席宸凝視這塊石碑,在征得溫斯公爵允許後,上前一步,伸手撫摸石碑上筆迹清隽的刻文。
這些字是女王親筆抄錄的,找來帝國最好的工匠,一筆一劃刻了上去。
“冢内都放了什麼?”席宸問。
“皇帝生前的戰甲,法杖,與索菲娅王妃的訂婚戒指,還有他曾授予女王和公主的成人禮王冠……”這次是溫斯公爵作答,他淡淡看了席宸一眼,“時間有限,行祭奠儀式吧。”
席宸點頭,往後退了一步。
柏和溫斯公爵也退開——祭奠儀式隻由塔利亞家族的後裔來完成。
席宸站在石碑前,垂下眼睛,先将自己手上一直佩戴的塔利亞家族族徽戒指摘下,并用戒指表面凸起的镂刻刺向指尖,從指尖刺出一滴鮮血來。
鮮血滲入族徽,他将染血的戒指放于石碑前,直起身子,引動血脈之内的魔法,閉上眼睛,低聲頌念起祭奠誓文。
魔法世家的祭奠自有一套體系,就像奧辛當初交由柏保管的魂契,席宸在族徽上留下的鮮血與他所頌念的咒文,同樣有溝通先祖意念的能力。
他需要得到塔利亞家族一脈相承的認可,并宣誓永遠守護家族榮耀。
而随着誓文頌念結束,沾染在族徽戒指上的鮮血也逐步消失,滲入了戒指中,仿佛完全被戒指吞噬。
戒面上象征王室的金色飛鷹镂刻又恢複了先前古樸的金屬光澤。
席宸睜開眼睛,看了眼複原如初的戒指,輕輕松了口氣。
他正要彎腰把戒指拿起來,卻見石碑上有一道隐約的光紋飛快閃過,席宸皺起眉,以為突發變故,還沒來得及起手召喚魔法,便看到那縷光紋從石碑上析出,用絲絲縷縷的光線交織成了一副幻象,凝成了路德皇帝的模樣。
幻象上的路德皇帝面容滄桑,不到五十歲,是臨終前的樣子,他在一把躺椅上坐着,姿态随意,眉眼裡透出一股各類影像記錄中鮮有的甯靜和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