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席宸所說，李威爾落網的消息即便傳開，議院也并沒有掀起什麼動靜。

倒是首相在與女王的例行晨會中談起，似是而非的做了幾句點評——先是說這些民間組織無法無天，理應重判，又說那些武器來曆不明，萬一涉及到某些境外勢力，後果不可想象，王室若要追查，政府必會全力以助。

聽起來是些很周全的官話，倒把武器的來曆推到了境外勢力頭上……一時也很難辨出對方言語的真僞。

塵埃暫且落定，李威爾被收歸皇家警衛管轄的監獄，而席宸在處理完一些王室事務後，陪柏踏上了返回溫斯莊園的行程。

寒假已經過去小半個月，由于這段時間的确發生了不少事，溫斯公爵并沒有埋怨兩人一拖再拖的耽擱，對席宸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席宸與溫斯公爵談了王室的近況，交換了魔法武器的内情與那支隐秘隊伍的進展，而後幾天便跟溫斯公爵在試煉場修習魔法……

席宸進展很快，不到半年時間，已經突破了大魔導師位階的瓶頸，觸摸到了騎士魔導師位階的邊緣。

溫斯公爵沒再頻繁用“神降”劈他，開始指導一些戰場上的作戰思維和技巧，柏大部分時候在旁邊跟着修習，偶爾會回到房間自己琢磨陣法，也會同亞倫少校電話溝通一些魔法武器的研制進度。

日子竟有些平靜。

這天，柏不在，席宸跟溫斯公爵交手結束後，氣喘籲籲癱在地上，調動魔法血脈修複身上的傷痕。

溫斯公爵淡淡瞥他一眼，也不知是譏諷還是稱贊道：“打的不錯，從你外祖那兒繼承的力量也消化得很快，不過到底是缺了點先皇當年的狂橫，若沒他力量的扶持，怕是很難達到這種進境。”

席宸：“……我知道跟外祖當年差遠了些，倒也不用天天這樣埋汰我。”

溫斯公爵笑了一聲：“怎麼，還不服氣？這輩子你能超過我，就算你外祖的那份力量沒白給。”

席宸從地上坐起，想了半晌，輕歎道：“公爵，我外祖當年那麼厲害的人，也才把帝國勉強安頓下來，如今各方勢力暗潮洶湧，姨母年紀大了，未必有精力平得了這些混亂，而将來這個國家要落到我身上……”

席宸低頭看着手裡的魔杖，話說到一半，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溫斯公爵看他：“怎麼，怕自己擔不起？”

席宸擡頭與溫斯公爵對視一眼：“有點。”

溫斯公爵輕笑，随即臉色又淡下來，語氣帶着些許嚴肅道：

“收起這種想法，席宸。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質疑你，唯獨你自己不行——若帝國太平，你想做個與人為善的開明君主無所謂；但若是亂世，你必須把你的想法、你的決策、你的認知，在周圍所有非議中堅決笃信地執行下去，你明白嗎？”

席宸看着溫斯公爵，半晌，點頭道：“明白。”

溫斯公爵沒再說什麼，收了手中的魔杖，打算離開試煉場。

席宸在身後叫住他：“還有一件事，公爵。”

溫斯公爵回頭。

席宸站起身來，整了整略顯狼狽的衣服，沉吟許久，低聲道：“除了李威爾，王室也抓捕了一些反貓頭鷹組織的其他人，包括林恩，就是那位……跟伊麗莎白小姐一起逃脫的Beta。”

溫斯公爵的眉頭微微擰緊了些。

席宸：“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柏，但覺得或許該問您一聲，您……要去見他嗎？”

*

溫斯公爵拒絕了席宸的提議。

從伊麗莎白逃婚那一刻起，安路易斯家族的未來就似乎已經在朝着他當年所看過的占蔔方向前進。

溫斯公爵并非不在意他這個外孫女，隻是如今的他早已不像年輕時那樣輕傲，以至于笃信自己可以抗衡命運。

“我跟那小子有啥可見的……”溫斯公爵輕嗤一聲，語氣裡帶着點微不可查的落寞和譏諷，“詢問他當初是怎麼拐走我的外孫女嗎？”

席宸：“那……”

溫斯公爵：“那小子會是什麼下場，王室要怎麼判？”

席宸：“他其實并沒有什麼罪名，參與反貓頭鷹組織名義上并沒有觸犯帝國律法，隻是因為跟李威爾一夥，暫時被羁押審訊……”

溫斯公爵沉吟片刻：“所以你的意思？”

席宸：“他是東共和國人，面臨的最高懲處也就是驅逐出境……但事實上他早在戶籍層面已經死了，最好的做法其實是直接殺了他。”

溫斯公爵眼睛眯起來。

席宸這話其實是在征求溫斯公爵的意見——林恩是伊麗莎白的男朋友，伊麗莎白或許并不想讓林恩死，而眼下的林恩對帝國并沒有太大威脅……溫斯公爵若想替伊麗莎白求個情，王室不是不肯賣這個面子。

況且，若能說服伊麗莎白跟林恩離開西魔法帝國，也是王室對她最好的發落。

溫斯公爵很容易便想通這些，沉默了片刻：“伊莎有消息嗎？”

席宸點點頭：“我們從林恩口裡問過，說她現在有藏身的地方，而且确保能躲開A的追捕，但具體地點林恩并沒有透露。”

确保能躲開A的追捕？

溫斯公爵蹙起眉，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沒再多問，隻淡淡道：“林恩的事情我不管。你讓他告訴伊莎，若這孩子将來還想過些安生日子，我會給她一筆錢，讓她到東共和國去，既然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在貴族世家拘着，那就改名換姓，做點自己喜歡的。安路易斯家族……以後再不會用任何名義管教她。”

席宸心領神會，答應道：“我會幫忙轉達。”

*

十二月二十七号是柏的生日。

離新年沒剩幾天，席宸在溫斯莊園裡準備了盛大的煙花，在當天夜裡放給柏。

溫斯公爵鋪排了比往年更為盛大的陣仗……席宸算是見識到了這位老人家到底怎麼給自己外孫過生日：整個莊園裡的人齊上陣，熱鬧得像開一場盛大的派對，即便安路易斯家族一向避世，并沒有邀請什麼親朋好友，但僅是莊園裡上上下下的家仆們，就已經足夠把場面給撐起來了。

家仆們似乎都很期待給自家少爺過生日，有不少人還特意為柏準備了禮物，雖算不上貴重，但都别有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