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信息素的注入對柏來說很舒适，他腦海放空了一瞬，有些莫名地回想起第一次被席宸标記的時候：
那時兩人才剛剛緩和了關系，柏壓根不知道該怎麼跟席宸開口說這些，扛着戒斷反應的他硬生生拖到半夜，實在撐不住了，才把對方從通訊黑名單裡拉出來，硬着頭皮給席宸發消息……
他沒想到席宸也一夜沒睡。
席宸其實從沒表現出來的那麼惡劣和獨斷。
他對柏說過最重的話，大抵就是在柏企圖逃離聯姻的時候，口不擇言地威脅道：“我會先讓你懷孕。”
而現在這人擔憂自己的身體，居然在阻攔柏提出的這個念頭。
等等……
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想，自己為什麼這麼急切地想要一個孩子？
席宸從沒有逼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甚至催都沒有催過，反倒一直擔憂他接受不了懷孕這件事情。
兩人尚未結婚，自己也并沒有……
這時，席宸的犬齒離開了他。
柏擡起頭，微微喘了口氣，有些猶疑不定地望向席宸的眼睛。
“小柏？”
席宸看柏的表情不太對，猶豫了一瞬，以為自己弄得不太舒服。
可沒等柏說什麼，車輛已在克拉卡帕宮門前停了下來。
席宸進出王宮并不需要下車，侍衛們隻需确認他的身份……可不同尋常的是，今天有個衛官守在這裡，神色有些慌張，看到席宸座駕的一瞬間就沖了過來。
車輛才剛剛停穩，王宮的大門還沒打開，衛官在車窗前行了個禮，席宸不得已将柏從懷裡放開，吩咐司機将車窗搖下。
衛官神色緊促，湊到車窗前，壓低聲音對席宸道：“殿下，女王病危，正等您過去！”
*
席宸帶着柏腳步匆匆地趕到女王病房。
女王渾身上下插着管子，瘦骨嶙峋，此刻正閉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她沒有帶氧氣罩，整個人呼吸節奏放緩，看起來奄奄一息。
據女王身邊的首席助理秘書艾琳說，女王幾天前就拒絕了進一步的化療，因為不想苟延殘喘地吊着一條性命，如今帝國安穩，一切事務都交到了席宸手中，她希望選擇安靜地離開。
席宸早知道這種狀況，也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站在姨母的病床前，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心電圖顯示的頻率越來越慢，偶爾甚至出現阻滞——這是生命臨終前的征兆。
女王擡了擡眼皮，看到席宸和柏在自己床頭站着，擡手，将除艾琳之外的其他所有侍從都趕了出去。
席宸在女王床前半跪下來，攥着她的手：“姨母。”
“回來了……”女王眉頭舒展開，半張着眼睛，難得溫和地笑笑，“我剛剛夢見了你外祖，他在誇你，誇你一切都做得很好。”
“不，姨母……”
席宸不知道要說什麼，他還不想讓女王離開。
女王深吸了口氣，意識清明些許：“我有些事情要交代……”
說着，她擡眼喚來艾琳，讓對方捧上早已用銀質托盤盛放的幾份文件，低聲對席宸道：
“魂契、族徽、權杖……這些都已經在你手裡，你還需要一道正式的傳位文書。
“禮官已經去趕寫通告，這段時間來發生這麼多，一直是你在操持，我不擔心你未來穩不住這個位子。”
艾琳遵循女王的命令，給席宸遞上一封燙金文件——是遵循王室律法的傳位诏書。
席宸瞄了一眼，示意艾琳放下，所有的一切流程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他希望女王跟他說些别的。
而女王又将目光投向柏，片刻後，重新看向席宸：“還有一樣東西。”
她再次示意艾琳，把另一份文書呈遞過來。
席宸沒有見過這份文件，率先打開看了一眼，眉眼微微頓住，随即擡頭望向女王。
這是當初女王給柏看過的那份随時可以生效的離婚協議。
“姨母……”
“這是給柏的東西。”女王打斷他，示意艾琳将文件交給柏，“我本想等你們結婚後……可溫斯公爵如今也不在了，柏一個人，總得留下些什麼。”
“我又不會欺負……”
“給柏這些，就是讓你警醒着點兒，但願你們用不上這東西……”女王看了柏一眼，“柏的性子，不會胡亂跟你鬧脾氣的。”
柏肯在最危急的關頭拿出隐秘之匙去救席宸，女王不再對兩人的感情擔憂什麼，她本就對安路易斯家族有愧疚，如今也算了卻了以往的這些糾葛。
柏接過那份文件，蹙眉看着，沒說話。
席宸有些忐忑地看柏一眼，片刻，回過頭來，深吸了口氣，默認了女王的做法。
“可惜沒能看到你們結婚……”女王有些怅懷地說，“我這一走，又要耽誤你們許多時間，便讓禮官也拟了份通告——葬禮一切從簡，也算是給王室省些開支。”
席宸攥着女王枯瘦泛涼的手，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了。”女王喘了口氣，稍微緩了一會兒，沖柏和艾琳擺手，隻讓席宸留下，“阿宸陪我再待一會兒……”
柏和艾琳便走出屋子。
柏站在走廊外，手裡攥着那份離婚協議……他心裡感到有些恍惚，女王離世對他來說也是一件憂傷的事，可他腦子裡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混沌。
他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剛剛似乎想對席宸說什麼來着？
柏想不起來，搖了搖頭，腦海裡的那些聲音也沒有再響起，他将離婚協議交給剛剛趕來随侍的勞森，拒絕了對方請他回去休息的提議，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應該在這裡等着席宸。
……
半個多小時後，席宸從女王病房中走出。
他眼眶泛紅，沉默地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擡起頭，看到站在門口等他。
柏望過來的目光依舊有些茫然，是這段時間揮之不去的恍惚狀态……可在看到席宸表情的一刹那，他驟然流露出些許清明，幾乎是下意識地走過來将席宸抱住。
席宸回抱住柏，把頭埋在自己Omega的肩窩。
他嗅着柏身上淺淡的安撫氣息。
半晌，喃喃道：
“姨母走了。”
“小柏，這裡……真的隻剩下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