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坐在書房，盯着手裡的手機，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跟柏說些什麼。

他拍了一張窗外盛放得正好的玫瑰，猶豫了半晌，又删掉；

談一下上議院的改革？好像并不是一個什麼愉快的話題，柏似乎也對這些沒有興趣；

問下柏目前的身體狀況呢……

凱文告訴他柏答應了他的條件，席宸在幾天前提取信息素，為柏配置了安撫劑，柏應該也收到了……他很想知道柏現在的情況，可柏大概率不想跟他談這些。

戒斷反應也好，後遺症也罷，都是當初那場手術害的。

席宸詢問過阿斯加爾的醫生，詢問柏為何在這個階段還出現戒斷反應，正常Omega在被永久标記後，缺乏後續安撫的确會出現戒斷反應……可他給過柏足夠的安撫。

阿斯加爾的醫生也說不清楚，隻能歸因于柏不同于其他Omega。

席宸很擔心，可也隻能從凱文那裡斷斷續續獲取消息，他太清楚柏執拗的性子，當初能忍到在寝室裡自戕，現在大概率也不會開口對他服一句軟。

席宸歎了一聲，心想，沒關系，他可以服軟。

他可以給柏主動提供安撫劑，可以低聲下氣求對方把自己從黑名單裡拉出來，也可以絞盡腦汁地主動搭話……

他不會再逼迫柏接受聯姻，但柏……總不能理都不理他一句吧？

席宸猶豫來猶豫去，依舊沒想好該給柏發什麼。

……

敲門聲響起，貼身侍從外面推門進來，告訴席宸，說内務部門新近采購了一批從東共和國進口的新式挂毯，最近天氣轉涼，各個房間都要換上取暖的用具，去年那批已經用舊了，是否要換上新的？

席宸随便點頭，靈機一動，忽然想到自己要跟柏發什麼……

他在輸入框裡輸入文字：

-天氣涼了，溫斯莊園人手剛換了一批，内務管理可能不夠熟練，記得提前準備保暖物資。

-我這邊有新進的挂毯，派人給你送過去？

頓了頓，席宸忍不住，又說了句：

-安撫劑不夠的話也可以随時提供給你。

他握着手機，忐忐忑忑……如凱文所說，柏的确把他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可未必保證會跟他對話。

席宸帶着點隐約的期冀，心想，總不能真的一句話不說吧？

他又沒強迫對方做什麼……

可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路易過來敲門提醒他，說首相到了。

首相跟他約了個私人會議，要談論上議院改革的事。

席宸無奈，隻能收起手機，獨步到會客室。

首相是個有些想法的年輕人，當初被席宸在亂局中一手扶持上來，算得上心腹，但對于這次改革，也毫不客氣的持了反對态度：

“現在不是時機，陛下，我知道您想削弱貴族們對政府和政策的影響，可先前已經逼他們在選舉中直播，引發了不少怨言……我們要做的是潛移默化，有些貴族在直播中取得了不錯的反饋，他們享受被民衆簇擁，會漸漸接受跟公衆利益一緻，這需要時間，現在用力過猛地去逼他們，反倒适得其反！”

席宸支着頭，表面在聽首相喋喋不休的道理，實際在想柏為什麼不給自己回複。

他一手插在口袋，攥着始終沒用動靜的手機，臉上的表情無動于衷。

“您真不能這麼做，眼下還有很多法案需要上議院的表态，改革一時半會兒換不掉很多人，貴族們會糾集起來，給所有您想支持的法案投反對票！”

席宸垂了垂頭，忍不住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

“陛下？”首相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急得直冒汗，“您有沒有在聽我說什麼？”

按照席宸的要求，明日就要召開議院例行會議，宣布改革條款和日程。

不論改革最後能不能成，一旦條款被民衆傳出去，平民跟貴族會很快對立起來，上下議院的議員們也會杠上，甚至相互阻撓對方的法案落地，為争奪各自的利益紛執不休。

貴族們擁有魔法武裝，絕不會輕易妥協，平民所代表的新興階層也不是一股可以小觑的力量，兩者相持不下……帝國政府會陷入一片混亂。

“陛下！？”

就在這時，席宸的手機“嗡”了一聲。

他立刻拿起來，發現柏給他回了消息：

-不用。

-謝謝。

第一句是在拒絕席宸給他送挂毯的想法，第二句是感謝席宸為他提供的安撫劑……

語氣疏離，冷淡，客套。

可即便如此，席宸也莫名激動起來，他發現自己還有機會——即便柏拒絕跟他的婚事，即便……即便柏說出那麼殘酷冷冽的話來，可他未必沒有回寰的餘地。

他還可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把柏的心收回來。

席宸忽然起身，走出會客廳。

“陛……陛下？”首相愕然跟着席宸從沙發上起身，搞不懂對方突兀的舉止，“那個……改革的事……”

“按你的意思辦吧。”

席宸丢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

柏看着手機裡不斷湧出的消息，有些後悔。

他不該回複席宸……席宸像是嘗到了甜頭，開始源源不斷的、一條接一條給他發消息：

-你恢複得好嗎？聽凱文說你症狀很嚴重。

-我問了阿斯加爾的醫生，大概率是當年手術的後遺症，你……不用跟我客氣，如果安撫劑效果不好的話，我……可以過去的。

-沒有想闖進你家的意思，隻是……我答應過溫斯公爵，會照顧你。

-我不會逼迫你聯姻。

-你身體不舒服的話，千萬不要忍着，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好不好？

-不要不理我。

-我們……至少也可以做朋友吧？

-……

柏心裡酸酸漲漲的，他受不了席宸如此卑微和小心翼翼的态度……這是高高在上的國王，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在自己面前低下頭來？

他想起跟席宸初見的場景，對方明明是一副乖戾嚣張的性格……

似乎在他這裡都被磨盡了。

柏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愛人變成這樣。

……

就在這時，安靜了許久的魔鬼忽然在他耳畔低喃：

「你圖什麼？你到底在圖什麼？」

「你跟我同歸于盡，能換來任何好處嗎？」

「這樣，我們做個交易——你隻要突破封印，我就答應從你身上離開。」

「你去跟你的Alpha和和美美，何必在這兒受苦呢？」

「……」

有一瞬間，柏甚至都動搖了，直到始終監測着魔鬼能量波動的梅林忽然提醒道：“柏，魔鬼的能量對你有幹擾！”

柏蹙了蹙眉，一下子醒過神來，召喚聖杯将魔鬼的聲音屏蔽掉。

這家夥的話絕不可信，但凡突破封印，魔鬼會瞬間掌控他的意識。

柏略感後怕地護住自己隆起的小腹，平複些許情緒，幹脆把手機關掉，沒再看席宸發給他的任何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