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悟跑過兩坊三巷,終于回到南門外大街盡頭自家門口。令他意外的是,西門慶的馬車居然停在這兒,玳安兒不在車上。他推開院門,才走了幾步,玳安兒便慌裡慌張從裡邊兒跑了出來。
“應二叔?”玳安兒一臉震驚,“你……爹不是……這就回來了?”
徐應悟聽他這麼一問,更坐實了心中猜想:西門慶早有預謀!于是他沒好氣沖玳安兒道:“你不去守着你那便宜爹,上我家裹甚麼亂?”
玳安兒聽他語氣不善,不敢多啰嗦,躬身作着揖跑了。
徐應悟走進堂屋,迎面碰見張松打卧房裡出來,一見着他,慌忙以袖遮住下半邊臉,含糊叫了聲“哥”就想跑。
“站住。”徐應悟按下他手腕,發現他嘴唇上破了個口,正滲着血。再定睛一看,見張松發髻歪在一旁,袍服下半身全是不正常的褶皺。
徐應悟聯想起方才玳安兒的奇怪言行,心下一沉,問道:“方才我進來前兒,你同玳安兒幹甚麼呢?”
“沒幹甚麼,我……沒留神撞床柱子上了,磕的……”
徐應悟正窩着火,忍不住沖口而出:“你騙我!”
張松應聲一哆嗦,立時紅了眼,心虛低頭嘟囔:“哥你想啥呢,我能……我能嗎?沒有的事……”
“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徐應悟重重推他後脖頸子,将他攮搡在地,“你再這樣,就給我滾!”
張松爬起來跪在地上,低着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我沒有,哥你信我……”
徐應悟氣得胸口起伏,強壓着火聽他解釋。
從前張松還是書童兒時,總與玳安兒兩個陪着西門慶四處應酬,二人自比旁人親厚些。有時西門慶與書童兒做那見不得人的事,玳安兒便在門口、車外邊兒替他們把風。總聽着那些動靜,玳安兒日漸對書童兒起了心思,旁邊兒沒人的時候,便與他拉扯摟抱,時不時按着頭親個嘴兒、在他身上摸一把。那時的書童兒不甚講究,由着他胡鬧慣了。
晚夕玳安兒将徐應悟送到吳銀兒院裡,記起張松一個人在家,還怪想他的。他估摸着西門慶那邊兒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便折返回來,想找張松玩會兒、叙叙閑話。
可當他像從前那樣撲到他身上要親,張松竟惱了。玳安兒沒意會過來,隻當是同他鬥着玩兒,便使蠻力将他按在榻上。不料張松拼死掙紮,玳安兒親得莽撞,連他嘴唇兒都磕破了。
張松發狠踹了他一腳,他這才幡然醒悟,又緊着賠禮道歉。兩人一個哭一個勸,還沒把話說開,徐應悟就回來了。
徐應悟聽罷拳頭都硬了,暗罵這主仆倆一對沒廉恥的浪貨,簡直欺人太甚!他扶着張松肩膀含恨道:“往後西門府來人,一概不開門!我還就不信,離了那畜生便活不下去了?!”
卻說徐應悟走後,西門慶酒忽然醒了大半,冷了臉朝榻上一歪,不搭理人。吳銀兒似乎有點兒感覺,卻又不大明白,隻得賠着小心,跪在他身側替他捶腿。
“爹生我氣了?好歹罵我兩句兒、打我幾下,不作興甩臉子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