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沖他背影放聲泣道:“你休得意!早晚死他手上!”
走到院子裡,西門慶忽而停下腳步四下張望,随即輕蔑一笑,沖玳安兒吩咐道:“這地兒給我盤下來,人都轟走。”
玳安兒疑道:“诶爹?這巷底小院兒太過僻靜,哪有人氣兒?盤下來有甚用?”
西門慶翻翻眼皮,甩袍跨出門檻:“養豬!”
回到衙門裡,西門慶從懷中取出印鑒,洩憤似的咔咔往案卷上蓋,旁邊兒師爺文書不明就裡,亦不敢惹他,紛紛借故告退了。他一個人在諾大的卷房裡怄氣,越想越窩火。
兩人明明早晨還好好的,怎的突然想起來去找老相好?找就找吧,男的都這德行,哪有魇足的時候。書上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男人也是一樣,他最清楚不過。你要看管得緊了,他反而心生抗拒,與你相看兩厭。
從前吳月娘剛填房嫁進來時就霸道得緊,他在外頭多待一個時辰,她便差小厮一遍遍催問,把他煩得要不得,那陣子一見她便心生膩煩,兩人連着幾個月不說話。
西門慶不想把他應二哥逼成這樣兒,也不屑于同那些下賤奴才争搶。可他都妥協到這地步,應二哥卻還不滿意,竟當着外人對他甩臉子,真真把人恨得……
嗯?西門慶想起元璟,他最後那句話又浮上心頭。“早晚死他手上”?死誰手上?應二哥嗎?西門慶眼珠一轉,疑窦頓生。
入夜後,館主吩咐元璟梳洗打扮,因有貴客點名要他前去伴席。元璟拼命把自己從榻闆上揭起來,像具軀殼般呆呆對鏡理容。心碎又如何,洗了臉便又得換上笑顔。此刻他無比清晰深刻地意識到,像他這樣的人本就是蝼蟻草芥,他的喜怒哀樂、悲欣苦痛,對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而言,都不值一哂。
他走出去時見巷口停着一輛馬車。趕車人帶着頂蒙面鬥笠,等他走近後跳下車來,兜頭給他罩上一黑布袋子:“璟哥兒勿怪,咱要去的地兒,不足為外人道也。”
想必是某位要臉面的人物,不願叫人知曉他的身份。元璟全無所謂,一邊狎男妓、一邊講道學的僞君子他見得多了。蒙頭算什麼,他還曾被下藥弄暈了一回,次日回到館裡像做了一場噩夢,連恩客長幾個鼻子幾隻眼都不知道。
好一陣颠簸後,雲璟被牽着手腕帶進一間陰風陣陣的屋裡,黑布袋子除下後同沒除一樣,眼前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有人從後面用一條黑帶遮住他眼,這才點亮燭火。四周随即傳來叮叮當當的動靜,當他反應過來這是什麼聲響後,手腳已被鐐铐鎖住,身子呈大字型撐開,被綁縛于架上。
元璟如夢初醒般害怕起來,抖抖索索道:“閣下且慢,館中另有哥兒專精此道,我不擅……”
“如此甚好。今夜過後,你便可多門營生手藝。”對方語氣滿是不屑,聽聲音竟像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