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掀開被裹他進來,鑽他懷裡道:“有這工夫不如你陪我睡睡!害我又幹熬一宿。”
“怎麼的?想我想得要不得?”徐應悟刮他鼻梁笑道。
西門慶撇嘴道:“看把你尾巴翹的……叫那不孝子把我氣的!”遂把張松先後同玳安兒、何永壽鬼混之事添油加醋叙說一遍,又瞪眼問他,“你說,我不打他,往後可拿甚麼約束這沒臉皮的現眼玩意兒?”
徐應悟也正預備管教張松,聽說他挨打了,并不意外,便搖頭歎道:“怪我,先前沒顧上理會這小子……打不死他,叫他長長記性也好。”
“哼哼,這厮且張狂哩!挨了闆子我問他‘你可知錯’,他不應,反拿你壓我,沒口子喊‘哥’,叫我殺了他算了。我可奈何不了他,你自去瞧瞧罷!”西門慶說着雙眼一阖,作無奈狀。
徐應悟早将他看得透透的,見狀便知他怕自己回護張松、與他置氣,才做作出這般模樣,想來打得不輕。西門慶一向醋性大,徐應悟不敢明着擔心張松,又與他膩歪厮纏再三,哄着他吃下早飯,才提起去看張松。
兩人來到柴房,隻見張松趴伏于草席之上,露着血乎呲啦的屁股大腿,仍在抽泣。一見徐應悟,張松“嗷”的嚎啕出聲,伸長雙臂夠着找他。徐應悟不曾料到此等慘狀,一時震驚失語,叫他拉着兩手半晌無言。
西門慶眼見徐應悟臉上不好看了,心裡又泛起污糟,忍不住咬牙罵出實話來:“小畜生!休得裝熊兒!你同玳安那賊小厮,使得甚麼鬼計,還不從實招來?!今日不看你哥面上,早把你劃了臉打出門去!看你那些姘頭還瞧得上你不!”
徐應悟扭頭,見西門慶橫眉怒目、義形于色,以為他果真查出玳安兒有鬼,張松竟還牽涉其中,也來了火,于是強行将雙手掙出,正色道:“張松,究竟何事?你還瞞着我?”
張松一夜未見玳安兒來探,隻道那貨也已叫西門慶制住,頓覺大勢已去,無謂替他隐瞞,便一面哭,一面将玳安兒殺害元璟、拉西門慶下水,挑唆西門慶趕走陳敬濟,又與他合謀架空西門慶、以圖日後劫奪家業等話,一五一十全抖露出來。
西門慶原本無憑無據,隻想整治整治這無恥小妖兒,順帶查查玳安兒近來可疑行迹,不想竟詐出恁大一出駭人陰謀,一時怒從心起,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徐應悟急忙把人就地放平,緊着撫摩他心口,揉了半晌,西門慶方才醒轉過來,一睜眼便将牙齒咬得咯吱響,蹬着腿叫道:“把那欺心挨刀的狗奴才拿下!與我打死!打爛!”
外頭琴童兒挨牆角兒聽得伶俐,得了令撒腿便跑,滿世界吆五喝六要拿玳安兒,殊不知玳安兒早已望風而逃,不知躲到何處去了,哪還拿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