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夢中,母親擁抱着他。
香甜的奶油氣味讓他下意識露出微笑,朋友端着那一小碟蛋糕走來,輕聲對他說,“等我站到最大的舞台上之後,你一定要來看我,應铎,别去惦記着你那環球旅行了,旅行畫家什麼的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難道适合你,你這人真怪。”他沒有理會朋友的揶揄,反而笑着調侃,“你怎麼就能肯定自己一定會站上最大的舞台,少在那裡吹牛啦,埃勒,你四肢不協調,五音不全,去台上出醜嘛?”
“我才不在乎呢,我以後肯定會閃閃發光。”朋友沖他吐了吐舌頭,轉身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眼前的景物突然被調換,朋友坐在狹小的病床上,雙手死死扣住了床邊生鏽的欄杆。
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血色,花白的頭發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朋友注意到了他的到來,露出一個複雜的微笑。
“輻射症,一點懸念都沒有,我活不長了,應铎,活不長了。”
看到朋友頹喪的模樣,他立馬向前撲去,抓住了他骨瘦如柴的手掌,“不,才不會呢,我不相信輻射症是絕症,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很快的!”
他喊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語,迫切的想讓朋友重拾信心,但看不清前路的朋友已經失去了所有鬥志。
朋友茫然的望着應铎,一字一句道,“很快是多快?我隻知道我很快就會死去……”
朋友的瞳孔擴散着,失焦的看着前方,“你當時去了哪裡?為什麼隻有你沒有患上輻射症。”
像是找到問題源頭似的,朋友突然擡起頭,看向了他,“那隻該死的惡魔毀掉了所有的建築,那些人來不及求救都死亡了,為什麼,為什麼隻有你沒有事?”
他的身上确實沒有一點傷口,任何輻射症的症狀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
朋友陷入到了癫狂,死死抓住了應铎胳膊,力道大到要把應铎的皮膚抓破。
“為什麼隻有你!是你的父母召喚來了惡魔,你明明應該去死的——”
尖銳的話語讓他心口絞痛,面前這個呲牙咧嘴的怪物不是他的朋友。
他喃喃着對不起,大力掙脫開了朋友的束縛。
他向前跑着,但眼前的道路被黑暗逐漸侵占,濃稠的黑色液體如同驚濤駭浪般吞沒了他,他掙紮着想要擺脫束縛,反倒越陷越深。
有雙眼睛一直注視着他,讓他寝食難安,慌亂間他抓住了身邊能抓到的一切,再睜開眼睛時,眼前是熟悉的景物。
地面上散亂的畫稿被風吹亂,應铎忽然揉了揉滿是冷汗的額頭,長舒一口氣。
“做噩夢了?”菲拉德爾的聲音一如既往,應铎搖搖頭,低聲道,“隻是夢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真的嗎?”菲拉德爾提出質疑,應铎胸膛裡慌亂的心跳不會騙人的。
應铎抿唇,依舊堅定道,“那不是噩夢。”
口是心非。菲拉德爾看出了應铎的沮喪,決定做些什麼讓應铎開心一點。
“來玩提問遊戲吧。”菲拉德爾提議道,“提問三個問題,如實回答,不能說謊。”
“什麼鬼遊戲,不玩。”應铎直接否定。
“為什麼不玩?”菲拉德爾難得固執道,“這是公平的遊戲,起碼比決鬥遊戲公平多了。咱們不當對手,咱們隻是談談心。”
“我不想和你談心,菲拉德爾,提問這個遊戲本身就充滿侵略性。”應铎依舊否定,“這不是公平的遊戲,你和我會成為對手。”
“你難道害怕成為我的對手嗎?範應铎。”菲拉德爾的聲音聽起來很期待,應铎敷衍的回複,“不,當然不。和你當對手,我能得到什麼呢?”
“我的偏愛。”菲拉德爾輕聲道。
“那還是不要了。”應铎拉長聲音,對這個答案并不在意。
菲拉德爾不喜歡應铎的态度,見應铎試圖逃避話題,菲拉德爾直接對應铎道,“不當對手,你仍然會得到我的偏愛,因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類。”
這話乍一聽還有些霸道的意味,應铎翻了個白眼,決定不與菲拉德爾糾纏。
應铎妥協道,“好吧好吧,咱們不談這些,說說你剛才的提案吧,提問遊戲,我先開始怎麼樣?”
應铎看向窗外,低聲問道,“我的父母向你許下了什麼願望?”
“我現在不能回答你。”菲拉德爾開口了,但不是應铎期待的答案。
應铎皺眉道,“這就沒意思了,既然要玩遊戲,那你就應該遵守遊戲規則。”
菲拉德爾笑了笑,糊弄道,“你換個問題。”
應铎耐着性子,又問道,“研究所發生的惡性災難和你有沒有關系?”
“哦,這個,這個我也不能回答你。”菲拉德爾的聲音小了下去。
應铎抗議道,“如果你一直拿‘不知道’糊弄我,提問遊戲的意義在哪裡?”
“我不是不知道,我隻是不能說。”菲拉德爾有些委屈,在應铎真正生氣前,菲拉德爾保證道,“下一個問題,我會認真回答的。”
應铎笑了笑,已經不想再陪菲拉德爾玩遊戲了,惡魔一直都是這樣狡猾,但凡有一點不利,惡魔都會緘默。
既然無論如何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應铎索性擺爛道,“你喜歡吃什麼?”
“人類的情感,當然,我也偏愛人類的心髒。”菲拉德爾爽快的回答完後,繼續道,“現在輪到我提問了。”
應铎嗯嗯兩聲,并不打算認真回答,可當應铎聽到菲拉德爾的第一個問題後,應铎陷入到了深沉的思考中。
“你為什麼追求死亡?”
菲拉德爾的诘問并不涉及什麼保密協議,但應铎幾次想要開口,幾次都沒能回答出來。
“人類一般都會刻意避免死亡,你,範應铎,你為什麼渴望死亡呢?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在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菲拉德爾察覺到應铎的迷茫,主動開口道,“你厭倦你短暫的生命了嗎?”
“我……不知道。”應铎嗫嚅着,“可能,找不到活着的意義?一成不變的生活,永遠孤獨的現狀……”
“你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菲拉德爾提醒道。
“你真煩,快問下一個問題。”應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惱怒。
菲拉德爾才不在意這種小事,菲拉德爾繼續道,“你為什麼總在逃避我?”
“逃避?”應铎下意識否定,“我沒有逃避。”
菲拉德爾說,“你不能說謊,你總是在抗拒我。”
應铎抓了抓頭發,更加匪夷所思,“抗拒?我當然要抗拒你,你是個惡魔,你的到來讓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面對應铎的回答,菲拉德爾依舊重複道,“你不能說謊。”
“哦你,你讓我怎麼說?我!我……我不知道。”應铎焦躁的捂住了眼睛,低聲道,“快問最後一個問題,菲拉德爾。”
看起來要崩潰了。菲拉德爾思索了一會,對應铎道,“你會喜歡惡魔嗎?”
“什麼?”應铎茫然的擡起頭懷疑自己聽錯了,“我喜歡什麼?”
“惡魔,你會喜歡惡魔嗎?”菲拉德爾耐心重複着,可應铎還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應铎看起來更焦慮了,可菲拉德爾這樣回答應铎,“是我在向你問問題。”
“行吧……行吧!”應铎咬牙,一字一句的說出了答案,“我,不,知,道。”
這樣惡劣的行為當然會引起菲拉德爾的抗議,菲拉德爾重複了一遍應铎剛剛的話語,“如果你一直拿‘不知道’糊弄我,提問遊戲的意義在哪裡?”
“意義就是沒有意義,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這隻是一個遊戲。”應铎反駁,直接推翻了剛剛親自提出的話語。
菲拉德爾啞聲,第一次對應铎無可奈何。
這個人類這是不可理喻!菲拉德爾惱怒的捏緊了應铎的脾髒,成功讓後者發出一陣幹嘔。
“菲拉德爾……”應铎嘶啞的呼喊,試圖制止菲拉德爾任性的舉動,“提問遊戲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