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是掐着時間罵人，又過幾分鐘，直接喝令男主角擦掉眼淚再補妝上來。

姜澄沒擅自打擾，她找了個群演圍坐着的避風處，自然而然與群演們唠起了家常。

飾演豪門家政的群演蜷在羽絨服中，椅子支成床，和其他人并排躺着，手在暖袋中汲取熱量，看到姜澄過來，有些驚訝：“哎呦，你不是群演吧，這個點過來做什麼？”

姜澄沒穿群演衣服，一看就不是演員。她笑道：“我來找穆俨真。”

“穆導啊，”群演咋舌，“她忙得很，你得等到後半夜了。”

“沒關系，”姜澄并不驚訝，從善如流地接受了現實。她來之前有聯系過穆俨真，說是想要一個商談的時間，穆俨真連着三個周要拍四部戲，沒有休息時間。

臨時充當了食堂的分飯房間成為姜澄的避風港，她叫了閃送幫自己喂貓後，打開筆記本處理工作。

項目概念書看到一半，終于能喘一口氣的杜若洲給姜澄發來消息：“最近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更懷念我的實驗時光，”姜澄實話實話，“公司像一團亂麻，感覺是草台班子搭建的。”

杜若洲安慰她：“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我在這邊也感到人生荒謬，光是基礎的租房修繕，就反複折騰了兩個星期！”

她現在正在外面：“我最近做質化研究，了解了很多巴伐利亞文化，給你寄了一套挂毯，記得拿哦，快遞費很貴呢。”

杜若洲告别前傳來簡訊：“我二月中回國！記得接我，我要住在你家的！”

穆俨真下戲已是淩晨兩點多，姜澄哈欠連天，連良被她攆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小睡，兩個不慣熬深夜的人已經開始吊黑眼圈。

畢竟是來談合作的，穆俨真奉行一個猴一個栓法，她态度熱切，激情昂揚，絲毫看不出已經連軸轉了三十多個小時。

此刻環境喧嚣，散場的聲音與副導演指揮大家撤走道具的聲音響亮在門外，穆俨真穿着深綠軍大衣，哈出白氣：“久等了，姜總監。”

姜澄想打招呼，哈欠卻先一步跑上來，強行讓她丢了一回面子，她咽下半個哈欠，有些尴尬：“沒……我也在一直看企劃案。”

“要不去酒店說？”穆俨真笑，“我給你們開房間。”

連良已經醒過來，她從羽絨服下探出頭來，正聽到姜澄說：“我們也訂房間了，一起走吧。”

不知是不是巧合，穆俨真落腳酒店正是《公路有風》演員入住那所。姜澄也訂在那裡，她有自己的考量，随便選了一間家庭房。

回酒店先簡單下榻，姜澄住大床，放好東西後伸手感受空氣：“連良，你冷嗎？”

連良還沒脫外套，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過去看空調溫度：“才15℃，這間房好像是有點冷。”

姜澄歎氣，她打電話叫前台。

前台态度還可以，立刻叫人去别的家庭房看溫度。隻是房間不多，實在不行，她們隻能加錢升套餐。

姜澄的工資多少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天全是用自己大學攢的錢付費上班，一聽到要加錢，她的心就在輕輕滴血。

她留下“有房換房，沒房升套餐”的安排後，回頭叫上連良，去穆俨真的房間。

穆俨真是東北人，師範學校畢業，身上兼具高中班主任的嚴肅與東北人的爽朗熱情——起碼表現出來的狀态是這樣。和姜澄聯系是她主動找人脈幾經波折要到聯系方式，給姜澄發了簡訊與郵箱。

姜澄看了她的代表作與成就，是中低層導演中較有才華有眼光的那類人。

正如進入房間後穆俨真坐談所說：“我是半路出家當的導演，22歲大學畢業，在職業中學執教兩年轉行。九年來也有一些成就，總的來說差強人意，比我最開始幾年籍籍無名的狀态好一些。但我自诩才華也有，幾年行業沉澱，技術也有，隻是缺在人脈。”

她是有野心的，隻是沒有好的團隊，她也沒有簽公司，從劇組打雜一路做上來，她深知需要好的公司才能有出頭機會。可好公司不收她，自己的人都已經飽和，中流公司導演太多，能分給她一杯羹都像恩賜，末流公司還需要她的影響力拉資源，實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紀錄片、網站博主長視頻、漫展紀錄、企業年慶……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她都做過，去年開始轉戰短劇，沒想到居然捧起不少無名小卒。

雖然穆俨真扪心自問，是女演員們自己漂亮演技好才能有出頭之日，像她執導過的幹瘦男演員們，就沒幾個能走出短劇圈子。但她的夢想是執導大制作電視劇、電影，實現自己的抱負，她工作沉浮幾年，早已看透隻靠自己不可行，走正常途徑投靠公司做不到，就隻能賭一把劍走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