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向菀按滅手機上的鬧鐘,收信箱裡,還是沒收到任何通知。
但,她不敢輕易把錢包裡的錢歸自己所有。
說不定哪一天,路延希就要她連本帶息還回去。
她把室内的盆栽澆好水,然後,再去露台打掃衛生。
因為要上學,時間需要調整。
一般情況,傭人都在路延希上學之後,人不在才會展開工作。
孫管家讓宋惠和向菀調換一下區域。
向菀隻需要在晚上清掃樓梯等邊邊細角,此外,有誰人手不足,都可以在請示孫管家的助手後,讓向菀幫忙。
這樣的兼職狀态,對于路家而言,是有些麻煩的,但孫管家說可以,向菀就安心在這邊半工半讀。正好國際高中沒有強制晚自習。
唯二的苦惱,一是,每天複習的時間不太夠用。
二是,由于工時減少一半,她的薪水也将對半砍。
更苦惱的是,更多的薪水與充足的時間是不可兼得的。
向菀隻恨一天沒有48小時。
轉校的第二天,沒了緊張感。
向菀換下傭人工服,打開衣櫃,裡面是整整齊齊的校服。
校服也有五套,其中兩套是體育課專用的運動服。
剩下三套是日常在教室裡穿的。上身是襯衣西服,下身是灰黑色格子百褶裙。
待她對着穿衣鏡套上,突然冒出疑惑——現在,不是冬天麼?
據她觀察,女同學們還有光着腿的,在室内可以,在室外……對了,他們都有司機來接。
向菀隻好把校服換下,塞進書包裡,套上自己臃腫的棉褲和毛衣,等到了學校再換上。
向菀緊趕慢趕來到教室,發現自己算是來得早的。
隻有斜對面一個男生正在看書,他看到向菀,說了個“早”,算是打過招呼。
向菀也回一個“早”,看見男生戴上耳機,耳機線的連接處,是一隻小巧的MP3。
向菀拍了拍男生的手肘,對方按了暫停,擡頭。
她問:“請問,這個,多少錢?”
男生說:“79。其實,也可以在電腦上下載音頻,傳到手機裡。我隻是用這個用習慣了。”
向菀點點頭,道謝。回到自己的座位。
首先,她要到哪裡弄台電腦呢。
二十分鐘後,預備上課音樂響起。同學們才陸續來到教室。
昨晚沒留作業,但今天是上交寒假作業的日子。
有同學從朋友那裡“借鑒”。奮筆疾書的聲音沙沙直響。
向菀轉校過來,不必交作業。但也沒有比其他同學輕松多少。
她攤開嶄新的數學課本,對接下來的課程嚴陣以待。
第一節課是英語,本可以放松一下,她英語在以前的班級裡還不錯。
但,當她看到進教室的是個高眉深目的外國人時,她隐約感到不太妙。
老師照常用英語打過招呼後,說了一段标準的美音。逗得學生們哈哈大笑。
隻有向菀沒笑,她沒有完全聽清楚老師問的什麼。
因為語速很快,比她平時聽老師用磁帶播放的快多了。大量的連音吞音,陌生短句,還有俚語。
幾分鐘過後,外教老師問他們假期做了什麼,請點到名的同學分享一下。
向菀隻能通過接下來同學們的反應,猜出老師要提問。
令向菀驚訝的是,老師點到的第一位同學,口語水平比她以前的英語老師都要好。好像在美國生活了很多年。
第二位同學也是如此。
點到第三位同學,輪到了向菀。
她靜默了一秒鐘,才站起身。
看着老師,用英語回答:“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問什麼。我的英語不好。”
向菀的英語沒有所謂的音調,聽上去平闆,似乎還有外地口音,惹得班上靜止片刻,随後,一個同學噗嗤一聲笑了。
這個笑聲就像水龍頭的開關,把其他笑聲也開了閘。
隻有向菀挺直背脊,目光平靜地看向老師。
外教老師愣了下,看到花名冊,知道這是轉校生。伸出手勢,語調放緩,讓她坐下。點其他人的名字,笑聲才平息。
中午,她把飯盒放到微波爐裡加熱。全校好像隻有她一個人帶飯,也就無需排隊。
等待微波爐運作中,偶遇班長和其他同學。
向菀招招手,向她們問好,其中兩個同學互相看了眼,捂嘴笑着,說悄悄話。
向菀不明所以。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班長停下問她:“你以前在哪個高中讀書啊?”
向菀沒說名字,因為說了她也不知道,而是告訴她自己老家所在地。
班長恍然:“原來你是貧困生啊。”
“嗯。”微波爐很快把飯盒熱好,向菀小心取出,放在就近的餐位上。
班長:“那你怎麼來這個學校的?”
向菀回憶了一會兒,才說:“坐客車,再坐火車。然後地鐵公交,就來了。”
聽見曲解意思的回答,班長幹笑兩聲,轉身跟自己朋友們去另一個餐桌吃飯。
經此一戰,向菀打出了名号——那個說英語很搞笑的轉校生。
很多人在打探她家在做什麼的。之前在哪上學,怎麼會轉來這個高中。
還有人模仿向菀的那句蹩腳英語,“我不知道你在問什麼”,并在通訊上飛快傳播,成為流行語。
而向菀面對旁人的嘲諷和調笑,與其說是不在乎,更多是無暇兼顧。
因為比起稀爛的英語口語,她的數學更令人心煩。
到了周五,上午最後一節課是數學,即使做了預習,她還是半懂不懂。
下課時,她去辦公室找到數學老師——一個頭頂微秃中年男性。請教問題後,數學老師面露難色。
“這些都是很基礎的問題。上學期講過的啊。”
“抱歉老師,我是外省轉學過來的。”
數學老師撓撓頭,“這樣吧,我把上學期的課本和習題冊給你,你先預習一遍,不懂的再來問我。如果差太多,你隻能去補習。”
他從抽屜裡拿出兩本書,遞給向菀,好像有急事,套上大衣,匆匆走了。
向菀還有許多問題沒問呢,腦子一瞬間空白。
抱着課本傻站在雜亂的辦公桌前,正猶豫要不走,聽見身後另一個老師在訓人。
“路延希,你怎麼寒假作業又沒寫?”
聽見這個名字,向菀刷地回頭,真是路延希,好在他是背對着他。
從背面看,肩寬腰窄,身形被白色襯衫修飾得清瘦。由于個子高,老師又是坐在椅子上,他微微偏斜上身。更顯得态度懶散。
他的聲音更說不上鄭重:“對不起老師,我真沒時間。”
“你假期每天都幹嘛?”
“我忙着旅遊。”
老師氣得說不出話。
路延希補充一句:“我旅遊也是為了更好地學習地理。”
“你是不是忘了,我教的是物理。”
“反正都是’理’。”
“我看你總有理。”老師歎氣,“你這樣,我怎麼跟你父母交代。”
“我都這麼大人了,不需要父母管。”
“你還未成年好吧,未成年就需要父母管。”
……
向菀抱着書本,帶上辦公室的門。
沒走幾步,卻被一個陌生女生攔住了。
女生打扮得很張揚,美甲眼影頭發都上了顔色,堆砌得太多,像一個五彩斑斓的調色盤。
她試探着問:“同學,你就是向菀吧?”
向菀說:“我叫向菀,但不确定是不是你找的那個。”
女生直言道:“英語不好的那個,對吧?”
向菀點頭:“那是我。”
調色盤忽而握住她的手,雙眼放光,看起來要哭了:“我們交個朋友吧!”
向菀:“……啊。”
什麼鬼?
調色盤高興得跳了跳:“我英語也不好!咱倆就應該抱團取暖!”
向菀:“我不覺得我冷。”
調色盤:“你等會兒就覺得冷了,英語不好,同學們會笑死你的。”
“你不是沒笑我?”
“那是因為我人美心善。”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