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菀習慣先去洗手間洗手。
路延希從座位上站起身,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若無其事地逛了兩步,來到她身邊。
向菀身上沾有煙花燃放後的味道,風撲塵塵的,但不令人讨厭,洗過手後,洗手液的檸檬清香味覆蓋上來。
他伸手,襯衫袖口下,露出一截百達翡麗,“我的手表,被你戴反了。”
向菀擦完手,看了眼,還真的。
但,手表戴反,摘了重戴不就好了?至于又跑過來。
“你得知道錯誤,才會改進。”
路延希像是看透她的想法。
向菀小心把表摘了,再重新戴上,要知道這表得有上百萬,比她值錢多了,絕不能掉在地上。
期間,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腕上的肌膚。意外地,還挺溫暖。
向菀擡眼瞄了下路延希。
他……不讨厭她碰到他嗎?
不過,他昨天都主動吻她了。
手和嘴巴比,哪個更髒一點?
向菀客觀地想,屁股才是最髒的吧。
這麼漫無邊際地出着神,為他戴表的那隻手反握住她,眼前漫上來一片陰影。
路延希彎身偏頭,身上那股杜若香味飄過來,再夾雜點香水,後調有些廣麝香的暗沉。
又接吻了。
這一次,不是上一次落葉降落湖面般,清淡缥缈的,層層漣漪的吻。她能感到對方的牙齒輕咬住她的下唇,身體所有的感官似乎全都集中在嘴巴上。向菀喉嚨裡發出很輕的一聲“嗯”。有點像疑問的尾音,又有點承受不住陌生怪異的觸感似的,另一隻手攥緊路延希的領帶——這個動作,反而把他整個人拽得往前壓。
向菀感到嘴唇碰到很軟的什麼東西,她用舌尖去舔了舔,腰突然被蓦然摟緊。後知後覺那是什麼時,臉、連同脖頸,刷地全紅了,她想說句抱歉,不是故意的,但大腦已經徹底罷工,暈暈乎乎地接受對方的入侵。
直到頭頂碰到了什麼,導緻金屬之間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倆人都停下來,那是向菀昨晚手洗挂在支架上的内衣,而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位置,向菀整個人被強勢按在洗手間的牆壁上。
男孩女孩都睜大眼睛看對方,但呼吸全都亂了。
路延希拉開礙事的衣架,垂眸看到女生亮盈盈一雙瞳孔,重重滾動喉結,手指把領帶扯開,再度俯身——
洗手間門外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随後是一串匆匆腳步聲。
“菀菀,你明天下午跟我出去一趟,逛街買點……菀菀?”
宋惠的聲音在虛掩着的洗手間門外清晰地響起。
向菀立刻推開路延希,跑出門外,順手把門合上,并死死地靠在門闆,企圖擋住門上那一小片磨砂玻璃。
“我,我剛要洗澡!”
一開口,向菀的聲音就有點變調,不像平常那般清淡。有點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活力了。
向菀意識到這一點,再沉着補充一句:“媽媽,你吓我一跳。”
宋惠奇怪地看着她:“除了媽媽,這個屋子又沒人能進來,有啥好怕的?”
向菀抿了抿滾燙的唇,“你以後進門能不能先敲一敲?”
再父母面前,孩子哪有什麼隐私。
而且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這都快要離職上大學。怎麼忽然提出這要求。
但,這女兒的性格一向都捉摸不透,宋惠嘴上答應幾句。又覺得她不對勁,“你嘴巴怎麼了?怎麼那麼紅?還有點腫了……”
還有點濕潤。
向菀趕緊拿袖子蹭幹嘴巴,“我剛才吃辣椒了。有點紅。”
宋惠知道孩子一吃辣椒就臉紅嘴巴紅的,還會流眼淚,和眼前被誰欺負過的模樣還挺像的。心裡那點懷疑也就散了大半。
宋惠道:“不能吃辣還把嘴巴吃成這樣……哎,趕緊洗洗睡了,明天下午跟我去逛逛街。”
“哦,好的。”
向菀本來不想去,但此刻為了打發走宋惠,還是點點頭。
宋惠剛要走,眼尖地看到椅子上搭着一件男士西服。
跨了幾步,她立刻提起來,“這是誰的?”
向菀鎮定地說:“那是小路總的,剛才碰到他,說衣服髒了,直接讓我帶回來處理。”
宋惠當然對路延希的西服眼熟,況且,西服口袋裡的手帕上繡着路延希名字首字母縮寫的花體字。
确确實實是路延希的。
宋惠說:“我順道送去幹洗吧。”
向菀輕聲道謝。
宋惠看了眼她腰上已經被扯開一半的工作服,再看了看緊閉房門的洗手間。轉身走了。
向菀的心髒都要跳到嗓子眼,宋惠一走,她就把身體貼到門上,豎耳朵聽她有沒有走遠。
此時,室内另一道門被打開。
路延希再出來,已經和他剛來時一樣端正做派,隻有領帶和襯衫上不合常理的褶皺洩露出什麼。
他說:“我走了。”
話是這樣說,路延希的目光仍舊落在女孩子臉上。
向菀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的手腕,待他真的要從陽台走,才叫住他。
“等等。”
路延希回頭,向菀隻是把他落下的手機遞給他。
他略微揚眉,揣進西褲口袋裡。
這次,頭也不回地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