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沒在宿舍住,向菀回來後,先把床鋪和櫃子上的積灰清理兩遍。最後挂上蚊帳。
這個季節的北方當然沒有蚊蟲,但蚊帳所形成的空間帶來微小的安全感。
就像比起□□,她更喜歡被擁抱。
路延希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每次之後,都習慣性抱住她,讓她在他懷裡躺一會兒。
但是,已經不是能夠偷偷跟他索取溫暖的關系了。
向菀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失戀。巧的是,兩次都是同一個人帶來的。
第一次她隻覺得無比驚慌,想逃到沒有人類的火星上去,關閉所有能夠傳達五感的媒介。
這一次,她隻覺得身體的一部分被掏空了。最開始還來不及感受悲傷,神經元在截面處依舊慣性執行,時間冷卻後,痛感才鋪天蓋地地襲來。
向菀遲鈍地意識到,這一次是真的分手了。
她即将去往另一個國家,陌生得像是虛幻世界裡才存在的國度,兩個人隔着大洋和時差。可能此生都不會再見。
他會認識一些新鮮的人,她也會遇到一些新鮮的事。但這些人和事,都和彼此無關。
這感覺又空又重。
但,會克服的吧,會忘記的吧,向菀想,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她一個失戀的人,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在她跟路延希坦白後,他露出從她沒見過的難看的笑容,徒勞地說:“不行,不可能,我絕對不要分手。”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現實容不得他做出任何改變。
路延希長着一雙看任何事物都自帶深情的眼睛,但此刻也隻是無望地看着她。
向菀低下頭,快速從他身邊跑掉了。
一眼都沒有回頭看他。
她實在擔心,隻要多看他一眼,心中所堅持的東西就會全部坍塌。
不要。不要成為軟弱且沒用的人。
向菀總是這樣要求自己。
然而,無意義的眼淚漸漸打濕被角。
手機在斷斷續續地震動。
路延希發來微信。
隔着眼眶裡不斷上湧的水霧,模模糊糊地看到幾行字。
他說,我會想辦法跟你一起出國。
他說,你不要總是想着抛棄我。
不要喜歡别人。
不要忘記我。
……
最後,他說,“都是我的錯。”
外面風很大,浩浩蕩蕩地吹過建築物,被縫隙擠壓成呼嘯的哨音。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室友從外面回來。
沈姝和葛佳瑤看見久違的向菀,稍微收聲,再問:“今天怎麼回來啦?”
向菀耳朵上挂着耳機,大聲的搖滾樂填滿空蕩蕩的腦子,根本沒聽見她們的問話。但看到她們回來,裝作沒事兒人似的打了個招呼。
室友們以為這是她不想搭理她們的意思,互相對視後撇撇嘴巴,回到各自床位做自己的事。
向菀在床上側躺,被窩裡,藏着一隻陶瓷杯,和她親手做的那隻是同款,但是尺寸更大一點。她用手握住杯身。
***
翌日上課,向菀很早醒來,爬下床,悄悄離開宿舍。
在路延希的公寓裡,她有意減少保留自己的私人物品,如今也不需要特意去取。倒是省去了和他打照面的機會。
但是,她在今天的教學樓下看到了路延希的車。
他隻是單手撐着側臉,沒有下車,隻是定定地看着她。
向菀的心跳霎時加速,她垂下頭,跑到教室裡。
手機再次震動。
路延希問她:吃飯了嗎?
向菀沒回。
路延希:又不理我。
向菀翻開習題冊,讓自己專心。
上課鈴聲響起,第一節課是專業課,路延希沒有再發來微信。
向菀把鼻子裡的酸澀忍耐回去。在老師踏上講台之前,她看了一眼窗外,又很快收回目光。
下午,路延希的車不見了。他也有自己的很多事要忙,沒有太多時間和她耗。
向菀聯系了孫管家。
路夫人吩咐過,贊助向菀出國,需要她簽一個協議,讓她考慮好後,随時聯系孫管家送她來公司。
向菀本想拖延幾天,但現在覺得,還是盡快處理完這件事更好。
孫管家收到她的短信後,準時在她下午沒課後的五分鐘來到教學樓前。
向菀背着書包,坐進副駕駛,乖乖地跟孫管家打了招呼。
孫管家本來想把氣氛弄得輕松一點,看到她眼鏡片後的眼睛明顯浮腫,也就打開廣播,啟動車子。
倒是向菀主動提起話題。
“孫姨,我媽媽那邊怎麼樣了。”
孫管家說,怔了下,簡單說,她給宋惠的兒子安排到緻行國際高中,學費全免,可以接受更優質的藝術教育,他不是要當畫畫方向的藝術生。宋惠同意了。而這個決定,也更方便路家監視和管理這個兒子。
至于宋惠本人,孫管家托關系給她安排了工作,同樣是和路家差不大多條件的别墅住家傭人,但,孫管家也跟新雇主提前坦白了宋惠的問題。
新雇主說,他們願意給路家這個人情,隻要宋惠和現任丈夫離婚,就可以接受她。
畢竟,誰願意招來這樣一個随時都能被催債的員工。
宋惠說,她正在考慮中。至于會不會離婚,除了她家三口人,孫管家和旁人不在意這件事。
向菀也不在意,她隻是輕輕點頭,繼續側頭看着窗外的街景。
***
路家所屬的集團下有四家公司,都不是大衆所熟知,卻被業内人敬仰的名字。海内外均有涉及。
但如果細查,就會知道,很多耳熟能詳的大公司背後,路家占有很大股份。
這巨大的财富像個龐然大物,坐落在市區最富麗堂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