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來的妻主又會如何看待他,甚至是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去娶一個身子殘缺的夫郎。
柳清執的心裡自然是怨柳城的。
怨柳城她為什麼隻顧生意,既然願意養着那些個賤人而不管他死活,那為何還要生下他。
怨她為什麼哪怕是發現了那群惡人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趕出柳家,或是簡單送去了官府,憑什麼!
憑什麼傷害了他,卻隻是得到這麼容易的懲罰。
所以那時的柳清執,便是懷着這樣的恨意在黑暗裡默默紮根,面上是一副乖巧可人的乖軟形象,實則内地裡早已經黑的透底。
也所以年僅幾歲的柳清執就已經學會與坊間的惡寇做交易,讓其為自己辦事,找到曾經每一個在他身上留下疤痕的人,讓他們個個不得善終,後生凄慘。
甚至于暗地裡買通衙門中看守牢獄的捕快,讓曾經那名奶爹在獄中屢屢犯事,直至終身都被關在鐵牢裡,每日遭受其他犯人的打罵和欺辱,淪為他們的洩、欲工具。
盡管在後來柳城和柳陽歡的補償下,以及柳城離世後、柳陽歡的細心照顧下,柳清執已經放下了許多,但性子已經養成。
這副面具跟了他十幾年,早就摘不下來了。
何況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習慣了依靠自己保護自己,習慣了享受玩、弄人于股掌的樂趣。
給了人希望,又碾碎希望,才是世間最極佳的因果。
*
清早,晨陽鋪灑,滿天霞光。
微風吹過,一股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
門口等候的小厮深吸了一大口氣,正值七月,炎熱夏季,也就隻有早晨的時候是最悠然的了。
“吱呀”一聲,屋内的主子推門而出。
這人一頭茂密青緞中夾雜着些許白絲的長發,一雙細眉下是一對上挑的桃花眼,眼尾生紅,滿是多情,昳麗的面容上帶着的一絲歲月流過的痕迹,嬌小精緻的鼻梁,厚薄适中的朱唇此時漾着令人不自覺深陷的笑容。
便是穆聲的阿爹,林錦。
“阿聲昨晚也沒回家嗎?”
林錦側頭問着自己的小厮翠青。
“是的,小姐昨日在柳家主處用了晚膳後,便就地歇下了,不曾回府。”
翠青在得到穆聲要在柳家歇夜的消息後,早就習以為常了,小姐與柳家主關系要好,留宿是時常的事。
“阿聲她咳……咳咳咳……咳咳……”
不知怎的,林錦猛然彎下身子咳了起來。
“主夫?您怎麼了?!”
翠青連忙扶住林錦,為其輕拍後背,又從房間裡端出熱茶。
“無妨,不礙事。”
林錦喝了口熱茶,緩解一下後擺了擺手,示意無事。
林錦已經幾日不見女兒回家了,思念得緊:“那她怎麼,今早也沒回來?”
“回主夫的話,小姐今早起得早,又去了清南茶館了。”
“這孩子,就那麼愛她那個茶館,整日不着家。”
林錦知曉穆聲喜歡那茶館裡的清靜,但也要時時回來看看他這個阿爹嘛。
希望她回來的同時,林錦也心疼穆聲,自家女兒小小年紀就背負下這麼大的擔子,如今可好一切安穩,要是真心喜歡也就随她。
要說這茶館,還是前兩年待穆家生意一切穩定後,由着穆聲一手督造,其選址、設計、完工、開業均由穆聲親自操辦。
與穆家其他裝點華麗、餐飲豐富的酒樓茶樓不同。
這家茶館的選址偏僻,裝修簡約,且隻供茶水不供餐飯,但卻在皖城百姓的口中美聲不斷。
隻因茶館雖是建于冷僻處,可卻正好落在了大多數皖城貧苦百姓的歸家必經之地。
尋常百姓家不懂得品茶賞茶,也不知這小茶館是由穆聲建造。
他們啊,隻知曉這小茶館的茶水既便宜又可口,每每勞累一天路過茶館時,來一杯茶水自喉嚨淌下,渾身舒暢,可謂美哉!
*
幾日後。
清南茶館,前堂。
“哎!舒坦!”
“還是這個茶館的茶水香!一口下去,渾身有勁!”
……
“诶诶,聽說沒,那段浣死了!”
“段浣?那個前幾日要去西城考老爺的秀才?怎麼死的?!”
“噓噓……小聲些!”
“我有個隔了老多親的在衙門當差的親戚說的,說那段浣死的時侯啊,還在浦頭當苦力呢!”
“浦頭啊!她不是考鄉試去,怎麼跑去浦頭當什麼苦力?那地方可不興去的呀!”
浦頭原本還是個十分繁華的碼頭地界,經了戰火後,便也繁華落盡,荒廢了。
“說是路上遭了劫匪,被打了個狠的,錢财沒了,腿還瘸了!讓給人擄去的!”
“可憐喽!”
“近些年這群賊匪真是越發猖狂了啊!”
“是啊!是啊!好在城内安全。”
……
“不說了,不說了,滲人!我家夫郎還等着我回去吃飯呢!”
“我也是,走了走了。”
茶館地處靜僻,時常成為百姓們歇息談資的處所,白日裡倒也熱鬧。
後堂茶室。
茶室的設計與前堂不同,分明是更加精心雕琢,看似雖小,卻承載着一方天地。
茶室是供事茶、養身、養心之地,對于一日不可無茶的穆聲來說,後堂茶室是她最喜待的地方。
由着镂刻、剪裁的門窗梁格,同紗簾、錦緞裝飾的悠靜氛圍,一起形成的陰陽互補、虛實結合之境。
讓人處在裡面格外的甯靜、質樸、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