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薩城西的一條大街上,道路整潔寬闊,路旁均勻地種滿了高度一緻的楓樹,還有許多低矮的常綠灌木和時令花卉點綴其間,顯然被精心修剪過。無數華麗高雅的宅邸分布在路邊,時不時有巡邏的隊伍,在街上來來回回。
蓋爾帶着黛西和加蘭,站在楓樹大街中段,望着面前占地尤其廣闊的宅子,四周都是鑄成郁金香形狀的精鐵欄杆,黑色大鐵門上,藤蔓花紋複雜而張揚,中間也是一朵郁金香花,看上去是用整塊紅色晶石雕成的。
大門兩邊,還有兩個守衛,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有錢真好。”黛西想起她那三十箱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到手的寶貝,由衷地感歎一聲。
加蘭看她一眼,問蓋爾:“現在我們該怎麼進去?那兩個門衛認識你嗎?”
蓋爾皺起眉頭,她跟随萊恩祭司,來這裡參加宴會,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門衛很有可能已經更換,不認識她,而且她現在已經不是教會的騎士了。
像這種富人宅邸,普通人沒有邀請或者預約拜訪的名帖,幾乎不可能進去。
難道要爬牆嗎?蓋爾看着出現在圍牆轉角處的守衛隊伍,直接否決了這個想法。
黛西直直望進宅子,似乎不存在幽靈的痕迹,周圍是有些淡淡的魔法氣息,但都不是隔絕聲音那種。她仔細聽了,沒聽到哈根醫生的聲音,倒是某處傳來一道厚重木門緩緩開合的聲響。
“不用進去,”黛西見蓋爾一臉犯難的樣子,“我們找個隐蔽地方,先藏起來。”
然而,放眼望去,這裡根本沒有供人躲避的地方,哪怕一個昏暗的小角落都沒有,而且灌木叢都很矮,就算他們蹲在裡面,也會露出三個突兀的腦袋,一看就引人懷疑。
于是,三個無處可藏的人,最後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
因為沒能幫上忙,蓋爾有些内疚,坐姿雖然直挺,但低着頭,一直沒有說話,中間的黛西輕輕靠在椅背上,目不轉睛,不知道看向哪裡,另一側的加蘭斜倚着扶手,抱着包袱,時不時看黛西兩眼。
他知道,黛西一定在仔細地聽着什麼。
随着緩慢的腳步聲漸近,一聲悠長的歎息響起。
“管家先生,雖然我不該說這些話,但是上天似乎對舍曼家的女兒并不公平。”是哈根醫生蒼老而疲憊的聲音。
“我明白,自從梅米小姐生病之後,家主老爺真是操碎了心,醫生您也看到了,小姐不僅沒有起色,病情還在逐漸加重……”管家歎了口氣,“老爺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要是梅米小姐也撒手而去,我真的不敢想,老爺會是什麼心情。”
“說起那個女兒,我記得,她好像是叫蘇吧?”醫生又問。
“對,兩年前那個下午,蘇小姐騎馬離開舍曼大宅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當天是梅米小姐的訂婚宴會,外面一直飄着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向沉默寡言的蘇小姐,在宴會剛散時,沒有告知任何人,自己去馬廄,騎着她最喜歡的紅馬離開了。
至今都沒有人知道她離開的确切原因,當時有些嘴碎的下人胡言亂語,也都被老爺教訓過了。這兩年來,老爺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找她,都始終沒有消息。
“要是蘇小姐還在的話,舍曼先生還能稍微有些安慰。”哈根醫生又說。
“是啊,隻可惜,或許就跟醫生您說的那樣,舍曼家的女兒總是要經曆許多波折,過去,老爺有個姐姐,在分娩時難産去世了。”
“嗯,”哈根醫生輕應了聲,“管家先生,請留步吧。”
“好,耽誤您這麼長時間,真是抱歉,老爺為您安排了馬車,希望能送您早點回家。”管家鄭重說着,“今天非常感謝您,哈根醫生,祝您晚上有個好夢。”
黛西忽然起身,就見不遠處的鐵門前,守衛牽着馬車停好,然後扶着哈根醫生上了馬車。
蓋爾和加蘭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她看向大門。
“黛西,我們要跟上他嗎?”加蘭問。
黛西點頭,望着已經遠去的馬車,正要邁開腳步,又馬上停下了。
“……求求您……神靈,請幫我解脫吧……”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是我對不起你……”
“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你還想要什麼……”
踉跄的腳步聲,還有凄厲而含糊女聲嘶吼着,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清晰地傳入黛西耳中。
随即,斷斷續續的聲音戛然而止,女人好像摔倒在地,又馬上被人擡走了。
“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話?”蓋爾問。
黛西緩緩轉向她,“蓋爾,剛才應該是舍曼小姐發病的聲音。”
“你都聽到了?”蓋爾驚訝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