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多謝你的好心,”喬伊芙對他擺擺手,“麗茲小姐,剛才說到……”
也就在喬伊芙擺手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加蘭遞來的陶罐。随着她的動作,陶罐歪倒,打個轉後,啪嗒一聲,摔了個粉碎,水全都迸灑出來,落在她的衣裙、桌面和地上。
“啊,真抱歉,祭司大人,我太不小心了……”加蘭滿臉歉意地看着她。
“加蘭,你先讓開。”伍德醫生立即去門外喊了教徒過來,讓他們清理幹淨灑落的水漬。
而喬伊芙像沒事人一樣,接過教徒遞來的幹布,沾了沾被打濕的衣服。
“沒關系,是我沒注意碰到了,”喬伊芙有點遺憾地看着幾人,“麗茲小姐,我得去換身衣服,至于慶典的事,看來隻能改天商量了。”
“也好,祭司大人,我想你應該也累了,還是盡早休息。”麗茲起身,往門口走去。伍德也示意加蘭跟上,加蘭撓了撓頭,一副闖了禍的心虛表情,跟着他們走出了祈禱室。
就在三人走向教會大門時,有教徒從喬伊芙白天休息的房間裡,拿了新的幹淨衣服,跑向祈禱室。
打掃幹淨地面和桌子的教徒們已經離開,來送衣服的教徒,一踏進室内,就見喬伊芙低着頭,托着臉,坐在桌邊,一動不動,長及肩膀的頭發遮住了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衣服放在這裡就好,”喬伊芙随意地伸手指了下桌面,“離開時關上門。”
教徒應聲,小心地放下衣服,然後快步離開祈禱室,如她所吩咐地那樣,關緊了門。
喬伊芙這才慢慢起身,踉跄着走到門後,試了下門是否關好,這才渾身脫力一樣,倒在地上。
“果然是來試探嗎……”她嗓音沙啞,死死盯着之前留下水漬的地方,擡起手,念了一句咒語,指向那裡的地闆。
一團近乎透明的白霧從地闆上升起,然後消失。
“不過是些小把戲,真的以為能威脅到我……”喬伊芙緩慢地拖着身體,往桌邊移動。
“雖然确實沾染了我讨厭的氣息,但并非不能除去……”她扶着桌腳,艱難伸手到桌面上,抓住那件幹淨的衣服。
也就在她更換衣服的時候,室内燭光雖然昏暗,但仍然能清晰地照出,她整個後背上,布滿了斑駁交錯,雜亂橫生的醜陋疤痕。
那個加蘭,既然是和麗茲一起來的,說明他們大概已經達成合作。他就是俘虜之一嗎,跟麗茲說了什麼,這麼容易就獲取了她的信任?
雖然他一身泛舊的教徒衣着,但沒有半點教徒的氣質,和普通人毫無差别……喬伊芙一愣,該不會他就是善于隐藏氣息的巫師?
人類巫師和龍族,是受波查委托來到範甯,還是途徑波查,發現異樣,自己悄悄前來調查?
對了,山丘上的結界,在他們之前,也有個巫師曾經穿過……喬伊芙随手整理着衣裙,皺了下眉,他們之間,有沒有聯系?
唯一慶幸的是,它已經知道了明天的計劃,所以今晚一直安靜,哪怕過了平時進食的時刻,當着那幾個人的面,也絲毫沒有發作,也就意味着,他們這次突然來訪,恐怕沒什麼實質發現。
至少,她的秘密仍然是幾乎無人知曉的秘密。
喬伊芙輕輕笑了幾聲,扶着桌腳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七年前,從她意識到自己僥幸存活的那一刻起,對這片高地的怨恨,就像那場大火一樣,熊熊燃燒,從未止息。
所以,接受那位恩人提出的要求,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哪怕,這件事是那麼讓人恐懼,那麼超乎想象,駭人聽聞。
當時的她眼睛都沒眨一下,哦,那隻僅剩的、唯一的眼睛。
恩人知道她心懷怨恨,給了她一個機會,她因此接受任命,成為範甯祭司,看着他們打成一團,損失慘重,除了給它提供源源不斷的食物,也給她帶來了無窮的樂趣。
有時,她有種奇特的感覺,缜密地安排、布局了這一切的恩人,似乎和她一樣,心懷仇恨。不,或許,他的那種仇恨更重更深,他還背負了很多旁人根本不知道的東西。
沒人知道高高在上的,接受萬千教徒膜拜的人,是這樣的面目……喬伊芙又輕笑一聲。
他說過,當它進食成長到極限後,就會離開。她總感覺,這一天已經近在眼前。
從波查來的那幾個家夥,以為自己能阻止戰争嗎,那真是小看高地上這些人彼此之間的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