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兒手裡緊緊抱住畫卷,氣的滿臉通紅。
蕭夕朝看攤主面上倒是一派得意的神情,本以為是小孩子偷拿了什麼東西,看樣子也不是。
隻見那小孩氣呼呼的說:“你憑什麼說我先生的畫作不值一錢!”
“區區鄉野村夫拙作,也敢來松清書院面前班門弄斧。”攤主開口不依不饒,“我這裡擺的可都是書院裡各位大學子的畫,你手裡的也配拿出來現眼嗎!”
小孩反駁說:“未見山野之人,何談書畫,你難道就配評價我先生了嗎?”
周圍看客頓時有人叫好,蕭夕朝也忍不住一笑,竟是個個伶牙俐齒的小童子。
攤主面子上一時挂不住,“你這小兒如此頑劣,怕不是偷了主家的畫出來賣錢的吧?”
“我呸!這畫是我先生拿來獎勵我功課做的好,今日家裡急需用錢才拿出來交易。”
一旁的夏稚看明白了,原來是這孩子需要銀錢,結果攤主又一味壓價才會有這般鬧劇。
攤主說:“我看你小小年紀實屬不易,願意出三貫錢買畫,你又不肯,還來我攤上鬧事卻是為何!”
小孩氣的一跺腳,說話都有些磕絆:“我這畫比你攤上哪一幅都厲害,憑什麼隻要三貫錢!”
這裡挂的都是松清書院學子的畫,定價太低的話,也算是有辱斯文,所以一幅畫均價都在幾兩銀子以上。
攤主出了三貫錢,确實是看不起那小孩,怪不得他如此氣急。
周圍看戲的人越來越多,有人便喊道:“小孩,将那畫打開看看,讓大夥做個見證啊!”
“是啊是啊,讓我們瞧瞧是什麼大作?”也不乏有人想取笑。
小孩挑釁似的走到攤位前,小心地将其他畫放到一邊,把自己的畫緩緩展開。
“這是我先生在學堂門前繪成的《月出重山》”
蕭夕朝也好奇的湊過去看。
畫卷上大片山巒疊嶂,一輪孤月高懸在左上角的夜空,山下河流淡淡勾勒,倒影了月色波光,一看便覺山明水淨,小河澄澈。
印章邊還寫了句詩,有人先念了出來。
“鱗光浮玉屐,曉月出重山。”
詩是好詩,字體更是風骨傲然,這樣看來,确實比攤位上的畫高出一大截。
有人為小孩鳴不平,嚷嚷道攤主想賺小娃娃的錢。
攤主面子一時挂不住,回道:“分明是他人赝品,有什麼好拿來炫耀的!”
衆人不知道還有一出戲在後頭,又紛紛止了話頭。
“你這畫上印章林翡二字,瓊林誰不知道這是郁家公子的名諱。”
蕭夕朝跟着他的手看過去,
他指着畫上印章,解釋說:“而且這上頭的月亮跟河流,明明白白是郁公子的畫技,難道你還能說你這是真迹嗎!”
“你胡說,我先生才不會仿别人的畫呢!”
圍觀倒也有幾個懂學問的,聽了後上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得出結論,的确是郁公子慣用的手筆。
“你家先生騙了你呀,臨了别人的畫叫你拿來賣。”
小孩急得直掉眼淚,嘴裡一直念,“你們看錯了,這是我先生的畫,不是郁公子的!”
人們最喜歡看這種跌宕起伏的戲,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小娃子遭人欺騙。
夏稚也搖搖頭,不知道怎麼管這事兒。
大家将要散去時,蕭夕朝走上前,不顧周圍人驚豔又異樣的眼光,他把畫仔細卷好,紮上帶子,交還給孩子。
“你的畫很好看,我買下了。”
小孩子抹抹眼睛,看清楚眼前居然來了個神仙似的人物,他問:“你是不是相信我的話?”
多問他執拗的多問一句,惹得攤主站出來嫌棄的說道:“人家不過是可憐你罷了,你這小孩還要苦苦追問。”
夏稚站出來說:“你一個大人又何必跟孩子計較着不放,左右他也沒逼着你買畫。”
攤主忿忿道:“我是怕你們上當受騙,真是不識好人心!”
蕭夕朝半蹲在孩子面前,向相栀伸手要錢袋。
相栀看了半天,也覺得稚子年幼,遭人欺騙,便忙拿了錢遞給蕭夕朝。
卻見一人穿着鬥篷,疾步向他們走來。
相渝反應異常敏銳,上前一步攔在蕭夕朝和夏稚身前。
夏稚的目光越過相渝,看到來的人,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人直接行禮,“見過夏世子,蕭四公子。”
“你是……郁…郁林翡!”
前幾天在渡口見過的人,剛剛攤主口中鼎鼎大名的郁公子,真的……出現了?
别說夏稚,周圍的人也是楞在了當場,尤其是攤主,張大嘴巴滿臉的不敢置信。
“郁公子真來了?”
“難道這小孩沒撒謊?”
既然是認識的人,相渝也閃開了身子讓他過去。
郁林翡神情似乎有些急切,沒理會亂糟糟的人群,先看向孩子。
“修竹,家中出了什麼事?”
小孩子原來名字叫修竹,他看到郁林翡,憋不住的哭出了聲來,“先生,茂林前幾日得了惡疾,快要不行了!”
蕭夕朝起身退開幾步,給他讓了位置,今日這一出,着實是令人大跌眼鏡,方才奚落孩子的人面帶尴尬的離開,攤主鹌鹑似的躲回了攤位。
“别哭了,我們先去請大夫。”郁林翡牽着修竹的手,跟蕭夕朝和夏稚歉意一笑,“怠慢世子和蕭公子了”。
夏稚不在乎地擺擺手,畢竟是人命的事兒,讓他盡快去找大夫。
“等等,我們這兒有大夫。”蕭夕朝喊住郁林翡,望了相栀一眼。
相栀還沒來及的思考,自己懂醫術是怎麼被發現的,馬上開口說:“奴婢略懂醫術,可以前往診治。”
剛好他們還有馬車就在後面,郁林翡也沒有客氣,再三謝過蕭夕朝後,和修竹一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