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公公瑟瑟發抖的守在外面,這動靜怎麼聽怎麼不對頭啊。
終于太子打開了門。
景诏整整衣衫,往屋裡瞧了一眼:“把禦醫喊回來。”
“是是是,奴才馬上去,馬上去。”吉公公得了令,擦了把冷汗三步做兩步往外跑。
屋裡一股情欲剛歇的味道散不開,蕭夕朝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汗水打濕了發絲和面頰,臉色素白的不像樣。
景诏衣襟半散着走回塌邊,雖然知道很不和時宜,他還是伸手輕柔的撫摸過蕭夕朝的臉,景诏為他喜為他憂,蕭夕朝的一點動作與他而言都是燎原之火,旁人面前鎮定自若的太子,到蕭夕朝這裡,動不動能開懷大笑,也會被氣的暴跳如雷。景诏差點忘了,自己想要的是兩個人恩愛綿長,而不是永遠的交易和脅迫。
原來有的東西開始是交易,就再也變不回來了
蕭夕朝半睜着眼睛,嘴唇咬出血迹,他還有點糊塗,可面對景诏就算不清醒也怕了,他躲開景诏的手,瑟瑟發抖地把自己藏進被子。
他安心的地方隻有方寸間。
露出來的脖頸上滿是紅痕,還有細微的破皮,蕭夕朝怕冷,他沒有熱源隻能靠自己取暖,胳膊抱着膝蓋,身子卷成一團。
景诏的大手牢牢掐住他下颌,落下來的吻不複方才粗暴,又輕又軟的落在他唇邊。
塵埃落定後幾天,太子低調的帶着護衛和屬臣回到澧泉行宮。
周隐學府的匾額已經挂上,新的學制以郁林翡拟筆,廣告天下,九洲學子沸沸揚揚,瓊林猶可見無數人奔走相告。
晉雲唐氏因貪墨之罪被抄家,本家成年男子判處流放刑,婦孺孩童充為奴籍,凡有涉案者,一律嚴懲不貸。
隻餘一人,是郁林翡求了太子的恩典,接他入周隐學府求學,便是唐茗,算是留了唐家一點盼頭。唐茗口中所謂的姐姐唐莘,從頭到尾不知道自己被弟弟當做了托辭,面見過郁林翡。
當初唐茗口中很“重要的事”就是關于彭山堤決口一事,他小小年紀居然竊聽了唐氏的機密,找到唐氏跟當地府官的信件往來,并背了下來。
一個孩子做出大義滅親的舉動令所有人費解,郁林翡也問了他後不後悔。
唐茗眼神依舊清亮而堅定,他仰頭說:“家族沉疴,不破不立,隻要我還在,将來唐家也會在。”
就是這一句話,太子金口玉言許他入學周隐。
世家的孩子早慧也是件壞事,唐茗幼年所見非常事,心智太過成熟,總有慧極必傷之嫌,所幸有郁林翡做了他的引路人,郁林翡善識人性,他統領學府後,也能對唐茗多加看顧。
唐家一事殺雞儆猴,太子雷厲風行的斬落了其他世家幾根手腳,多人聯名上書晔京喊冤,卻連晔京的門也碰不到,往日那些來往甚密的官員通通神隐。
晔京是太子的根基,沒有人能越過太子行事,太子有意建立學府誰敢伸手阻攔。
至于沈凜,他離開後由孟少巍暫代他的職務,提往晔京,瓊林的大權基本落在了郁林翡身上。
他誠惶誠恐,幾天不休不眠的修改學制條例,好在他對這一天早有準備,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行宮内忙的如火如荼,太子下了死令,瓊林事瓊林了,五天後必須啟程回晔京。除了夏稚和閉門謝客的蕭夕朝,所有人不分晝夜的起草文稿,調集人手。
随行的夏稚無聊透頂,他也沒料到自己人生第一次遠行來的如此虎頭蛇尾,跑東跑西的,除了暴雨還是暴雨,甚至連夜淋着雨出行宮,他真不想經曆第二回了,夏稚已經開始思念晔京了。
更可怕的是,他百無聊賴的時候,太子居然來傳話,讓他得空去芷園坐坐。
不得不說太子這人,下手真挺狠,一出了問題先拉别人墊個背……
上一個有此殊榮的人是郁林翡,夏稚一腦門兒的問号,說什麼話,問他跟自己表哥在一起感覺如何?
此話一出口他離被太子暗殺也不遠了。他就是不明白,表哥娶了胡齡公主還不夠?非要搭上一個蕭夕朝,他一個大男人來到晔京做質子還不夠可憐嘛,太子還趁火打劫,硬生生把人拐進了東宮。
夏稚聽說了一點蕭夕朝逃走的事兒,沒成功,讓太子大海撈針又找回來了。
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夏稚不是幫理不幫親,實在是這滋味說來奇妙,眼看擺在神龛上的神像沾了灰,大緻就是這種感覺。
他是去見還是不見?
見的話,說什麼呢?
要是不見的話,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夏稚決定順從自己的内心。
他最終站在了芷園門口。
站在門邊上止不住歎氣,揪秃了一堆樹葉子,思來想去見了第一句說什麼好呢?
“好久不見!”
不行不行,裝作無事發生對他來說太難了。
夏稚愁的不行,直到相栀來給他開門,說公子請世子進去小坐。夏稚嘴裡有勞了,有勞了,一邊尴尬的往裡走。
屋裡竟還燒了炭火,蕭夕朝披了衣服靠在床頭喝藥,臉色不是很好看呢。
“你、你病了啊。”夏稚不知道他病了這回事兒,以為自己打擾人休息了。
蕭夕朝一口氣喝完藥,空碗遞給相栀,“沒什麼大事,補藥而已。”
“那就好,”夏稚坐在窗邊的凳子上,開口想說話,卻瞥見了蕭夕朝臉色的傷疤:“你,你的臉……?”
話還沒說完呢,順帶看到的還有蕭夕朝脖子上的紅痕,天了!表哥不是人!他結結巴巴道“表哥他、他是不是……傷到你了。”
蕭夕朝攏好衣領,搖搖頭,語氣輕和問道:“世子在外頭站了許久,可有要事?”
“啊、要事,沒有要事。”夏稚磕磕巴巴的說:“就是來問問你病好些了嘛?”
“無事,有勞世子挂心了。”
“你臉上的傷看起來很嚴重,怎麼會弄成這樣?”夏稚語帶歎息,天仙似的臉受傷了,肯定是表哥把人帶出去沒照顧好的原因。
蕭夕朝說:“自己不小心,讓石頭劃了。”
聽他語氣低落,夏稚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你别擔心,宮裡禦醫的養容膏可好用了,我以前胳膊上被樹枝撓了個大疤,沒幾個月就消了,等我回去給你找藥!”
“無礙的,一道疤而已。”蕭夕朝知道他誤會,也不多做解釋。
一道疤也不行啊,夏稚默默腹诽,這樣的臉怎能留疤,一點點瑕疵都不行。
他原來第一次見蕭夕朝,要多殷勤有多殷勤,現在隔了個太子,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夏稚琢磨不透蕭夕朝是什麼心情,是慶幸自己有了靠山?還是倍感屈辱?
夏稚擅長花言巧語,不同的心情他得不同态度陪人說話,否則很容易弄巧成拙。
“表哥他、他……”他完了,一句話都說不整,夏稚心中懊惱自己竟這般沒用,被太子驚世駭俗的舉動影響到,話都不利索!
蕭夕朝接過他的話:“太子殿下挺好的。”
夏稚:“那就好,那就好,表哥打小就會照顧人的。”看自己的鬼樣子就能看出來,沒人庇護浪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