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回想二人四年時光,似乎也是初在一起把從小到大經曆抖摟光、剖析清後就進入大多用肢體交流的階段,開始主要是性,但後期隻要在一起,哪怕各幹各事,你能看到對方、聞到對方、随手觸到對方,這種物理上的陪伴就抵得上千言萬語。
他在,交流欲望即時就可以被滿足,他不在,各種欲望稍縱即逝,或者等雙方都available時,呈現給對方的一切都是加了保鮮劑的、不新鮮的。
朋友也不是時時有空,卞雨佳在一家銀行工作,不是總行、分行、甚至不在支行,而在網點,據說新入職的員工都要先在一線鍛煉一年,當然這也是說辭,因為卞雨佳很快發現其實留在分行的新人也還是大有人在。她父母對她的工作還是掉以輕心了。這直接導緻她工作地點很偏,又忙,根本無暇維系除家人外的社交關系。偶爾在□□上看到她在線,她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着,陳瑤知道她一定在跟男人聊天。
有一天□□上有人加陳瑤,一看竟是久未聯系的彭溪。她順利考上了中藝,而且是夢寐以求的表演系,她先說要給陳瑤還書,後來聊了兩句,才知是壓力很大,同學們都是才華橫溢、目中無人型,以前她對着鏡子做些符合心境的表情、也能說哭就哭,便覺得自己能吃這碗飯,沒想到這隻是基本到連提都不必提的技能。
這兩天她在學無實物表演,完全想不出任何創意點子,更不知道如何表現出來,整日處于備受打擊的狀态,她實在無人傾訴,就想到了這個同樣熱愛藝術的陳姐姐。陳瑤對跟自己有類似經曆的彭溪很有好感,兩人相聊甚歡,突然彭溪問她知不知道肖建國王欣離婚的事,她不好否認,彭溪又說,沒想到那個鐘老師表面道貌岸然,居然是第三者,而且她聽中藝學長說,鐘老師之前跟一個學姐好,也曾鬧得沸沸揚揚。陳瑤好奇心起,問到:“他們是怎麼分開的呀?”彭溪說,那個學姐早就畢業了,而且這個行業是花花世界,本來也不會長久。
轉眼到了中秋。自王欣和肖建國分開後,陳瑤一直沒再去過肖家,她心下覺得不妥,雖然工作的事是妻子抻的頭,但畢竟靠的是丈夫的關系。不能因為二人已成怨侶,自己就不再念肖建國的好,而且工作以來,陳瑤已在刻意給自己一些為人處事方面的挑戰,她慢慢發現父母給自己的家庭教育中别的缺陷還在其次,但是面皮薄确是行走社會的大礙。于是,陳瑤硬着頭皮打給肖建國,她想至少問個好,如果對方不反感,自己就接着定期拜會,這條線也算又接上了,若是對方冷淡,自己逢年過節電話問候在禮節上至少也說得過去,不會落個白眼狼的罵名。
可巧肖建國并未客套回絕,陳瑤非常驚喜,覺得自己在走出舒适區方面又進了一步。
公司中秋福利是大閘蟹券和月餅,她剛好一股腦給肖建國提去。中秋那天恰好是周五,她下班過去已快六點半,這次開門的卻是肖叔叔,家裡并沒有往常晚飯時間那樣熱氣騰騰的溫暖感覺,吳阿姨也不在家。陳瑤心裡納悶,難道肖叔叔把保姆辭了?
肖建國看出陳瑤的疑惑,一面請她進屋,一面說:“這兩天小吳老家有人來玩兒,我給她放假了,今天可沒什麼好吃的款待你了啊!”陳瑤忙說沒事兒沒事兒,肖建國徑自進了廚房,說自己做的最拿手的是小面,但久不動手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出那個味道來,還有别人送的螃蟹,蒸一下倒是很快能吃。
陳瑤主動請纓來幫忙,肖建國也不客氣,就把切姜末的活兒交給了她。他從冰箱裡翻來翻去,說地道的四川小面一定要用堿面來做,自己胃酸多,吃了堿面剛好中和一下,還能養胃,這東西又放不住,所以每次有人從四川來,總會帶些給他。
又從冷凍室拿出些肉末來放進微波爐解凍,說肉臊一定要自己剁碎,不能要現成的絞肉,口感不對。陳瑤隻見他很熟稔地在解凍後的肉末裡加上料酒、粉芡、生抽、老抽、香油調勻,起油鍋、下肉末,中火炒散,改小火熬油,又加了甜面醬和少許豆瓣醬,他頭也不回地讓陳瑤再準備些蔥花和蒜泥,不無遺憾地說忘了讓小吳準備點高湯,底湯還是用高湯最巴适。
肖建國是四川生四川長的地道川伢子,小時家裡窮,母親一人帶不大兄弟姐妹6個,把三個都送了人,他雖是老四,但是眼見着媽媽把哥哥姐姐送了人,心裡懼怕自己也會被送走,倒一直有個做哥哥的樣子,家務活一概不在話下。
看到他在廚房裡忙碌,陳瑤覺得即神奇又不适應,金漆神像怎可以洗手做湯羹?等到兩碗色澤誘人、芳香撲鼻的四川小面端上桌來,陳瑤的唾液腺當真發起酸來。
肖建國又取了一瓶茅台來,給自己拿個大酒杯,給陳瑤一個小酒盅說:“吃螃蟹哪兒有不喝酒的,叔叔這兒沒黃酒,咱們用白的代替,你少喝點,能去點兒寒就行了。”陳瑤酒量不差,但在長輩面前不敢造次,隻諾諾稱是。這小面吃着比看着還香,陳瑤忍不住拇指大動,直誇好吃。
人在全心全意滿足一項生理需求的時候往往分不出精力來僞裝自己,肖建國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陳瑤的工作情況,陳瑤很認真的回答着,突然肖建國毫無征兆地問起陳瑤最近有沒有見過王欣,她愣了一下,嘴卻比腦子快:“見過。”她想這下完了,肖建國不會是要探聽王欣的消息,或是把自己看成來刺探情報的探子吧?
果不其然,肖建國一面酣暢淋漓地吃面,一面頭也不擡地問:“那你都知道了?”陳瑤這時清醒了些,小心回答:“知道的不多,王阿姨沒太說。“肖建國給兩人斟上酒說:“來,試試看,喝不喝的慣。”陳瑤喝了一口,嘴裡嗓子裡頓時被火辣辣的痛感占據,她奇怪:也不知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愛喝白酒,跟長島冰茶差遠了。
她悶不作聲,肖建國又給她倒了一杯,說:“這個酒不上頭,第二天起來不會頭疼。”陳瑤心想,喝酒難道就為了第二天好過嗎?那還不如不喝,或者幹脆喝那種好喝但上頭的酒,至少喝的時候也開心過。但她還是乖乖又抿了一小口。肖建國說:“王阿姨是怎麼跟你說的,你跟我講講。”陳瑤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她不知道對方想聽到什麼,又為了什麼目的,婚都離了,财産也早該分好了,現在應該不需要搜集證據了吧。
陳瑤字斟句酌地答道:“王阿姨說她特别想要孩子。”肖建國一口灌下酒,又給自己滿上,無奈地歎了口氣。半晌,他又問:“她現在怎麼樣?”陳瑤說上次見王欣也是半個月前了,當時看起來氣色還好。肖建國又問:“你見着鐘宇了嗎?”陳瑤很誠實地說沒有,确實自那次宜家見面後,她幾次去王欣家都沒有見到鐘宇,王欣說他在外面帶學生,有時也組織一些講座,賺點奶粉錢。但這些,她并沒有講給肖建國。
肖建國默默喝酒,看起來非常落寞,陳瑤這才想到,今天他把吳阿姨支走估計就是為了避免外人聽到這樣的對話。
陳瑤一向不喜歡冷場,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寬慰他,既不應該說王欣的壞話,更不能說好話,勾起他的回憶。
酒過三巡,肖建國自己卻憶起了當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