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今晚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滿腦子都是徐來。
終于還是忍不住問沙拉,徐來怎麼沒來。沙拉說徐來在準備一個考試,會晚點兒過來。陳瑤心裡那口氣就一直提着放不下來。
去衛生間時,她碰上了盧曉曼,倆人互相點頭一笑。
她先開了口:“之前就聽卞雨佳說起過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對方頗冷淡地回道:“哦,謝謝。”便錯身離開。
陳瑤當下就覺得此人不易親近。
女孩們經常可以通過很偶然的機會營造出比較親近的聊天氛圍,盧曉曼顯然不屬此類。
她今晚除了期盼徐來,再就是着意觀察盧曉曼。于是發現那個黑衣男子才是她丈夫,也就是卞雨佳的暗戀對象。可能是怕背後的空調吹到,男子從包裡取出一件襯衫幫她披上。
卞雨佳一晚都在徒勞地吸引那人的注意力。HIDDEN TREE的比利時啤酒口味多達幾十種,用一個晚上品嘗顯然不夠,她雖然隻是東一杯西一口跟别人分着喝,卻也嘗了十幾種,此時,喝了太多酒的她已不太有氣力掩飾自己的企圖。
吧台上方的大屏幕上放着預祝申奧成功的晚會,各界人士齊聚一堂就像産房外緊張又興奮的親友。陳瑤不禁擔心,如果不成功這個晚會要怎麼收場呢?
小島渚又想出新玩兒法,他要給大家看手相。饅頭很憨厚地把自己肥厚的手掌越過陳瑤伸到他面前,小島渚很潦草地看了兩眼,就說:“你桃花運不少,可惜能成正果的不多,事業運不大好,會開始的很晚,但你也不缺錢花。”
饅頭認真道:“還真是,我今年開始讀博,怎麼也還得四五年才能工作,也沒有女朋友,喜歡我的我都不喜歡,我喜歡的人家又看不上我……”
小島渚不想聽他絮叨,轉向陳瑤說:“給你也看看吧。”
陳瑤伸出手。
他把陳瑤的手掌平攤開來捏在手中,時不時窩一下,靠近吧台的燈光,他說:“人不可貌相啊,從外表上看,你是個人畜無害的甜姐兒,但你的經曆不會少的。”
這會兒大家都已喝的不少,陳瑤輕飄飄的莫名快樂,就慫恿小島渚說的再細點。
“你的感情線很少有單線的,基本都是兩三股纏在一起。”
“什麼意思?”陳瑤問。
“就是說,你總是同時跟兩到三個男人戀愛。”小島渚賊光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陳瑤。
“不準!”陳瑤笑道。
這時不知哪位男士從外面買了幾串茉莉花球,給在座的女士每人送了一串。陳瑤解開最上面兩粒襯衫扣子,把花挂在脖子上,又把襯衫下擺從一步裙裡抽出來,解開最下面的兩粒,打了個結,撸起袖子,對侍者說拿酒單來。
她預感徐來随時有可能走進來。她突然非常想念他,怪道人說醉裡乾坤大、壺裡日月長,每次酒醉都讓陳瑤覺得自己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起來,她在沒有禁锢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要徐來。
她在酒單上看着,沒有點自己平常喝的長島冰茶,而是點了一款叫做“偷情”的雞尾酒。這款酒上橙紅下藍紫,端上來後侍者用打火機一下點燃了杯口,藍色的火苗頓時蹭地冒起。
大家看着覺得新奇,饅頭問陳瑤:“你這麼喝會燒嘴吧?”侍者說等火熄了才能喝,陳瑤擺擺手道:“火熄了還偷什麼情。”然後把吸管插了進去,從下吸起,一飲而盡。
大夥兒拍起手來。突然徐順對着門口招手,剛灌了一肚子烈酒的陳瑤心跳加速,轉頭向門口看去。卻失望地發現隻是二毛和一個女孩子。
陳瑤頭暈眼花,覺得胃裡不舒服起來,她搖搖晃晃走去衛生間,卞雨佳正在桌子那頭跟粘了她一晚上的小編輯玩骰子,并沒有看到她。
陳瑤走到衛生間門口,腳下發軟,扶牆勉強站住。身後傳來一個北京男孩特有的慵懶而幹淨的聲音:“你沒事兒吧?”她回頭看,是卞雨佳暗戀的黑衣男作家。
陳瑤想說沒事兒,卻嗓子發癢、咳嗽起來。劇烈的咳嗽讓她突然反胃,瞬間吐了出來,胸前潔白新綠的茉莉花串濺上了點點嘔吐物。
她蹲在地上,由于穿着一步裙隻能拗出一個别扭的姿勢,歪身向一邊吐,頭發都撲向面前來。
作家伸手幫她把頭發攏到腦後,輕輕拍着她的背說:“你喝的實在太多了。”她這才想起自己全然不顧已被酒傷過的胃,還沒吃晚飯,隻吃了些酒桌上的零食。
她又嘔了一陣子,直到隻有半渾濁的涎水胃液,這才止住。沒有新的酒精補充血液裡的濃度,頭倒是沒有之前那種眩暈感了,她定定神說:“謝謝!”
作家躬身扶起她說:“你在後門這裡坐一下,這麼進去不好看。”
然後就扶她坐在通向後門的沙發上,他進去叫來卞雨佳,還帶來一杯溫蜂蜜水,自己卻并不離開,站在一旁看着她倆。
卞雨佳苦守一整晚,終于等來機會,卻夾着個陳瑤。
她心猿意馬地抱着像根蔫茄子般的陳瑤,一邊喂她喝下蜂蜜水,一邊數落道:“你不是胃不好嗎?怎麼還喝着麼多,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陳瑤隻問:“你不是說徐來會來嗎?人呢?”
卞雨佳說:“我說你為什麼呢,你這不是有病嗎?你能别這麼被動行嗎?我給你要他手機号去,你現在就打給他,讓他趕緊出現在姑奶奶們跟前兒。”
作家不明就裡:“問誰要?你陪她,我去要。”
結果把倆人都給逗樂了。卞雨佳說:“陳慧,您就别裹亂了啊,老老實實待着吧,沒準兒這姑奶奶一會兒又出什麼幺蛾子,我還撈您大駕幫着擡呐。”
陳瑤知道卞雨佳喜歡對方的緊,但是在一個陌生異性前面把自己說得這麼不堪,卻也不爽。她掙紮着坐起來:“我沒事兒了。”
卞雨佳卻不願放過陳慧,對陳瑤道:“你再坐會兒……”,忽聽得外面響起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卞雨佳尖叫:“我天,成功啦!”就沖了出去。
陳慧坐在卞雨佳剛才的位置,還是那樣用平靜如水的眼神看着她,說:“你要出去看看嗎?”
喧鬧聲中,陳瑤覺得應該沖進去和衆人一起歡呼慶祝,享受衆樂樂的狂潮。但此時她卻無比寂寞,不知道舉國歡慶的喜悅攤在每個人頭上能有多少。
她對陳慧說了自己的想法。
陳慧說:“這些喜悅本來就是每個人自己生發的,不會被越攤越少,你這麼想,是因為你沒跟大家一起共情。”
陳瑤恹恹的,雖然不想,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陳慧又問:“你在等男朋友?”
這人說話自有種讓人平靜放松的魔力,陳瑤不由自主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以前好過,分開很久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這樣。”
陳慧嘴角輕輕牽起:“分開這麼久還能挂念,還能思念到傷心,真是很幸福啊。”
陳瑤不解:“傷心怎麼還能幸福。”
“人的忘性特别大,不然就活不下去,所以要珍惜所有能讓你難以忘懷的情感,不管是傷心、還是快樂,甚至是嫉妒,這樣的人生比較鮮活。”
陳瑤道:“你怎麼跟個情感專家似的”
陳慧笑了笑:“我是知心大姐。”
卞雨佳回來,問陳瑤能不能走,說現在大家都上街去了。陳瑤已好了大半,三人一起回去。
盧曉曼見到丈夫,有些嗔責:“你哪兒去了,這麼半天。”陳慧一派自然:“出去抽口煙。”盧曉曼微微蹙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