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那個令人不快的局後,她一直躲着彭濤,對方也是心領神會,找她幾次無果後也就心照不宣地不再約了。現在她便不好意思求他,所以拿定主意但凡前兩家能磕下一家來,就不去找彭濤。
那個資金部負責人雖然在電話裡跟陳瑤打官腔,但卻約了見面的時間,外貿公司總經理則很熱情,說小毅的朋友随時來,陳瑤當下就吃了顆定心丸。
她一個人拎着公司不知從哪家禮品公司批量定制打着公司LOGO的義烏貨,跑到那家位于東二環某外交公寓裡的外貿公司,隻是自報家門、大緻講了公司的股東背景和辦公地址,這個外形和當年坑害過她的孟父情婦董萍頗有幾分相似、像居委會大媽多過像公司總經理的阿姨就攤着手、樂呵呵地說:“那你們可是大公司啊!你和小毅是同事吧?這世道,銀錢往來還是跟國企打交道靠譜,那些小公司說不定哪天就卷鋪蓋卷跑路了。”然後把财務叫過來,讓陳瑤大緻講了講産品,當場拍闆申購200萬。
事情順利的難以想象。陳瑤頓時有種被幸福砸中的眩暈感,如果申購費她不申請免除,那麼這三萬塊錢就立即歸她所有,若是這筆錢能在公司趴一年她就還有一萬五的績效工資。
一時間陳瑤心裡小算盤打的噼啪作響,如果她先混社會再上大學,估計就不會蔑視那些在學校就削尖了腦袋想法賺錢的同學了。
但她知道在直銷購買的申購費一般銷售都會給自己客戶免除,那些購買資金量大的機構客戶,還可以用先收後返的方式免除,這也是企業資金部門小金庫的來源之一。
于是,謝曉岚陳景仁多年的教育成果在此時顯現出來了,陳瑤向總經理阿姨坦言申購費會被免除,對方自然喜出望外。
陳瑤這一萬五的績效工資雖然還沒有拿到手,但是合同一簽,劃款單複印件拿到手,她就迫不及待跑到燕莎給袁毅買了條白金手鍊。雖不是什麼大牌,但有陳瑤的審美加持,又有那深紅色禮品袋打底,她覺得也不遜于袁毅平時帶的那些玩意兒,關鍵是她滿心的感激不盡必須及時抒發。
袁毅平時禮物不少收,看也不看就扔在了車後座。
“你怎麼沒去找彭濤啊?”袁毅看起來有些不滿。
“呃……基金雖然長期我們是看好的,但是短期終歸有波動,公家的錢有賠有賺問題不大,你和彭濤是自己人,我怕你們擔風險,就沒找他。”陳瑤随口應道。
袁毅有些感動。說自己就夠傻的,陳瑤比自己還實誠,又說來了北京特别沒意思,北京人個個都自以為長在天子腳下就沾了貴氣,其實土死了,比香港、上海差好遠。即便跟成都人比,也遠沒有成都人會生活、懂情調。連彭溪這個小丫頭片子,來了北京這還沒幾年,也沾染上了北京人的壞習氣。
陳瑤認識袁毅一年有餘,雖沒見過幾面,對她初始印象也不好,但細想之下,她卻成了給自己幫忙最多的人,此刻聽她講了心裡話,心下十分動容。她一邊附和一邊說了被孟波家嫌棄的事兒。沒想到袁毅卻說聽彭濤講過,因而覺得她也是被北京人排擠的,所以格外同情她。
陳瑤有些不快,越發覺得彭濤是個兩面三刀、不可信的人。但轉念一想,也許這正是袁毅每每願意對自己仗義相助的原因呢。
第二周去見兵器工業部下屬三産資金部。按照規矩,這種級别的單位,公司就不能隻派陳瑤一人單槍匹馬出戰了。她把計劃報上去後,杜總監拉着新來主管市場的王副總以及基金經理跟陳瑤一起登門拜訪。
兩方煞有介事在北京西邊某國企大樓會議室裡從國際經濟形勢、聊到國内A股走勢,從對方大名鼎鼎的部委背景,侃到我方名聲赫赫的股東單位,從你認識的張三,說到我認識的王五,幾番盤道後,終于轉入正題。
對方負責人說,你們公司之前有人找過我們啊。他讓秘書找出名片一看,原來是市場部的總監助理畢勇、主管投資的周副總甚至“一言堂”總經理本尊。
“一言堂”和杜總監雖然在對陳瑤的問題上不謀而合,但兩人之間卻也不睦。杜總監是從美國學成歸國的洋務派,打心底裡瞧不上野路子出身的“一言堂”,但他在國内一是沒有根基,而是水土不服。
“一言堂”就在他手下安插了總監助理畢勇。這個畢勇人如其名,在市場部做事橫沖直撞、剛勇之極,他是營業部摸爬滾打上來的,而且畢業于R大,無論從學曆還是從經驗來看都不遜于杜總監,所以也從不把這個頂頭上司放在眼裡,因為有大領導撐腰,杜總監也奈他不何。
現在畢勇和“一言堂”先他們一步找過這裡,事情就複雜了,即便能談下來也不知算是誰的功勞。
負責人說:“開放式基金是也新事物,我們最近正在拟一個新規定,就是基金産品成立不足一年的先不予考慮,但是你們這個時間差打得還不錯,那個規定我們還沒有報公司走流程,一旦流程走下來,就闆上釘釘一點回旋餘地都沒有了。”
王副總聽了知道事情有戲,連忙表忠心,基金經理也開始細緻講解後面的布局和對後市的看法,杜總監亦表示返傭比例一定不會讓對方失望。
雙方也算相聊甚歡。負責人最後送他們走的時候看着陳瑤的名片說:“你就是袁毅的朋友吧?我以為你是銷售呢?原來是輔助同事完成任務啊?”
杜總監在旁邊連忙把陳瑤一通狠誇,說她在部門裡身兼數職,因為系統隻有她搞得懂,所以名片上才印的是“直銷櫃面主管”。
回公司路上,杜總監跟王副總抱怨,說每次部門例會都沒聽畢勇提起過他的這個客戶,結果還是跑重了。
自從上次在貴州陳瑤跟劉總提過建立銷售名單庫後,部門是建了一個,但時間一久,下面懶于更新,上面疏于管理,也就形同虛設了。
結果大大出乎人意料,本想着對方可能也就象征性買個幾百萬,沒想到居然一出手就是5000萬。利益不大的時候,大家盡可以禮相待,但是現在這單業務居然成了市場部一等一的大單,究竟算誰完成的任務就成了亟待解決的難題。
畢勇這兩天每每看到陳瑤就一副鬼見愁的模樣,陳瑤心裡暗自叫苦。說實話,她甯願得罪總監,也不想冒犯這個總監助理。
在例會上他更是公開叫嚣這個客戶是他跟了大半年的,對方隻是需要一段時間對公司和産品進行觀察,自己做了那麼多前期工作,最後卻被别人摘了桃子,他不服。
杜總監臉上不顯,心裡卻頗得意。他本來在部門裡就難服衆,雖說是管理崗,整個部門的業績都應算他的功勞,但是畢竟不及能親自拉來大單有說服力。這個關系雖然是陳瑤的,他心裡卻盤算着功勞自己占大頭,讓陳瑤占個零星就算了。
當着衆人的面,杜總監把一手禍水東引玩的爐火純青:“公司早有規定,無論是存量客戶還是潛在客戶,都要記錄在案,怕的就是這樣的情況發生,這樣也會給客戶造成公司管理混亂的印象,好在人家和陳瑤私交好,才會不計較,還買了這麼多份額。”
就這樣,三下五除二,矛頭便指向了陳瑤。
畢勇搶白:“陳瑤根本不是銷售崗,即便是更新了名單她也看不到,如果全公司都這麼幹活兒搶單的話,那幹脆所有人都兼職銷售,把銷售崗取消好了,公司還能節約成本呢!”
陳瑤本想替自己分辨,這個跑客戶的計劃之前報給過杜總監,他是有權限看到客戶名單的。但轉念一想,杜總監有資本給自己穿小鞋,自己可沒底氣拉他一起背鍋,隻好打落了牙和血往肚裡吞。
就這樣争執不休了一周,最後“一言堂”拍闆,這筆大單,一半算畢勇的,一半算陳瑤的,杜總監什麼也沒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