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撓吧。”高明睿往棚子走了兩步,又回頭強調:“但是别撓臉,自然點,撓下手臂腿什麼的。”
“長袖長褲手腳沒被咬。”
“我給你捉兩隻來。”高明睿給氣笑了,故意吓唬他。
對方立刻老實。
高明睿笑着退到凳子邊,準備重新坐下來,卻被身邊的黑影吓了一跳,差點摔地上。
鏡頭拉遠,定在倪約身上,許盼一為了看清楚臉,又忍不住湊到屏幕前,把導演給擠着了。高明睿叫了一聲什麼東西,定睛一看是他,無語地調侃:“你是愛上了這個座位嗎?要不導演你來當,許導?”
許盼一立刻傻笑着舉起手往後退。
——
骨骼撞擊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門外偷聽的狗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把捂住自己的胳膊,好像被砸的是他的□□。
凄厲的慘叫越來越悶,房間裡傳來沙沙的聲音,伴随着鐵鍊的滾動。
少年兩隻黑漆漆的手趴在土牆窗戶上,給了點力,冒頭往裡看。
狗籠子裡的女人被拉了出來,男人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她發不出聲音,隻能瞪大眼睛,仿佛要把眼珠都瞪出來。
狗生想要看得更仔細,男人卻忽然回頭,他吓得當場磕了一個頭,等狂跳的心平複下來,才趴在地上,把頭貼着破爛的木門往裡瞧。
裡面的人沒有出來找他麻煩。
這位置不好,男人幾乎擋住了所有的光,他無法判斷他們在做什麼,隻偶爾聽到兩聲從指縫裡漏出來的啜泣,像瀕死的奶貓在喊叫。
直到男人從少女身上下來,光線照進來的一瞬,他看見一張滿是鮮血的臉。
“爺爺,爺爺……”
狗生往後跌倒,一路狂奔回家,山裡的老頭正喝着走了十幾裡山路,托人買來的劣質兌水酒,聽見他颠三倒四的說法,不以為然:“那是他婆娘,兩口子吵架,你莫要管這些閑事,知道嗎?”他不懷好意地幹笑兩聲:“狗生,你知道婆娘是什麼嗎?”
男孩沒讀過書,沒有父母,有記憶以來一直跟着老人生活,村裡男人多女人少,尤其是這麼年輕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爺爺,婆娘為什麼被關在房子裡呢?”
“真是個蠢貨!”爺爺醉醺醺地罵他,不自覺露出猥瑣的表情:“等你長大了也要讨個婆娘,生個兒子,給我延續香火。”
“生個……兒子?”
他腦子裡又回想起了剛才看到的恐怖畫面,那就是生兒子嗎?
太恐怖了,他甯願不生。
“不,不,不,她快,她快被打死了!”少年抓緊老頭的手臂:“你快去看看她!”
老頭被他抓得手抖,酒杯摔碎在地上,他頓時暴跳如雷,抄起廚房竈膛燒火的火鉗,就是一頓暴打:“反了天了,要不是老子要香火,誰要你,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你個賠錢玩意,還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鐵鉗落在身上,肌膚立刻皮開肉綻,狗生叫疼求饒着四處躲,腳下一滑撞到了門闆。
眼前蓦然一黑。
眩暈中的他聽見爺爺說:“下午去把豬草割了喂豬,要是吃晚飯前沒做完,今天就别吃飯了。”
狗生沒支撐住,暈了過去,好在暈倒前爺爺扔掉了打人的家夥事,沒再揍他。
遭受毒打,又餓了整晚的少年,一段時間不敢再接近那破落院子,他每天上山割草喂豬,鋤地幹農活,卻因為一個陰雨天,風吹樹倒,攔住以前常走的山路,不得不繞行,又走到了那間茅棚屋前頭。
那日的男人不在,屋子裡一會傳來哭一會傳來笑。
“救……水……媽……救……”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屋裡的女人說話,可他聽不懂,發音和他們這兒的人完全不一樣,他隻覺得聲音很好聽。
狗生放下手裡的農具,慢慢靠近,他想,隻要自己這次不告訴爺爺,就不會挨打。
他趴了下來,像小狗一樣,貼着破門闆下面的洞,眼珠子機靈地轉了轉。
被鎖住的女人滿身是傷,奄奄一息。
“啊,喂——”
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吱吱啊啊發出小動物一樣的聲音,地上的女人手指動了動,像一尾上岸又垂死的魚,近乎彈跳着起身往後躲,并警惕且兇狠地瞪着他。
兩人四目相對。
或許是發現他并不是把自己關在這裡的惡魔,隻是個黑漆漆的少年,女人慢慢放下戒備。
她叽裡咕噜說了什麼,狗生不明白,但看她滿身傷痕,就像山裡斷了翅膀落在地裡的鳥兒,實在可憐,他翻翻衣兜褲兜,扔給了她一塊糖。
這是爺爺前幾天出門給他帶的,他舍不得吃,天氣又熱,揣在身上已經軟化。
女人撕開糖紙,裡頭已經糊成一團,她舔了舔,眼眶裡翻起淚花。
“你在哭嗎?”狗生看她把身子往裡扭,更加不确定。
時間不早,如果不按時回家燒飯,等來的又會是爺爺的一頓暴打,狗生拍拍屁股上的泥巴要爬起來,女人終于有了反應,掙紮着沖向門邊。
“别走,别走,救救我。”
“救?”狗生沒讀過書,不知道救的含義,借着陽光,他終于看清她的五官。
見他沒有反應,女人冷靜了下來,也盯着他看,這個小孩也才十二三歲吧,和大山裡皮糙肉厚的漢子不一樣,他的五官十分端正,甚至稍微拾掇一下可以說非常好看,雖然臉被曬成麥色,但蓋在衣服下的手腳都很白,和這裡的人完全不一樣。
真是個異類。
女人瘋癫地笑起來,他們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反倒更像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