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頭給他們倆畫了去往其他兩個村子的路徑,此時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葛老頭撫摸着自己衣服上的壽衣布料露出滿意的神色,他那粗重嘶啞的聲音在安靜的村子裡響起:
“天已經黑了,要不要在這住一晚上?”
那雙突出的眼球笑呵呵地盯着他們倆看,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夏程抗拒地搖頭,咧開嘴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江頌很快攔在最前面婉拒了葛老頭的好意。
兩人不敢耽擱,很快地把裝備收拾好就告别了葛老頭,二人又一次踏上征途,江頌忍不住回頭去看:
黑壓壓的天空把草叢都遮蓋的更加可怕,村口牌匾下站着一個孤零零的老頭,那老頭佝偻着的身子穿着一件藍色的壽衣,稀疏的白發随風飄揚,他一隻手拿着拐棍,另一隻手擡起來對他們揮舞,一雙凸得發渾的大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們看,似乎是在告别,隻是在這散發着慘淡月光中,這幅場景看起來更加詭異,空氣裡似乎都彌漫着什麼恐怖的氣息。
江頌強忍住對這個畫面的恐懼,同樣對葛老頭揮手,夏程則拉着他的衣袖加快腳步離開,一直到轉彎處再也看不見葛老頭的身影,才臉色難看地停下腳步,江頌注意到他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忍不住詢問:
“你還好嗎?”
“還…還算好吧。”
夏程擦了擦臉上的汗,摘下黑色的圓眼鏡微微喘息着說。
“那老頭看着就像幹屍似的,我剛才差點暈在地上。”
夏程一邊抱怨着一邊打開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江頌不置可否地點頭,垂眼去看地圖上那交錯的路徑,有些心不在焉。
腦子裡亂亂的,他自從聽見夏程說起大草原開始就對戈斯部落不甚在意,現在他更是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裡,可是又不能…江頌捏緊了自己的背包,裡面裝着那本黑色封皮的書。
夏程忽然停住了腳步,江頌沒有防備一下子撞在了面前肉墩墩的身體上,腳步虛浮的後退幾步,他堪堪扶住了自己的眼鏡:
“怎麼了?”
“小頌,我們現在要去哪?”
夏程瞪大眼睛站在岔路口,手電筒在左邊照了照,那裡是一片荒蕪的雜草,看起來和現在兩個人站着的地方沒什麼不同;在右邊照了照,那條路上卻是漆黑一片,手電筒的光都無法照亮那黑暗。
夏程扭頭詢問地看江頌,後者推了一下眼鏡也有些猶豫不前,雖然說葛老頭為他們倆畫出了路線,可是…
隻去聖鳴村就可以了嗎?這樣的話就可以完全搞清楚那個克穆斯頓是什麼人嗎?還有她和林緣生之間的關系?
“好像很難做出決定的樣子。”
夏程輕輕開口,他的面色有些躊躇,最終拍了拍身上的外套:
“時間太晚了,咱們先在這附近睡一會吧?”
他提議着,不等回答就拿出了帳篷在旁邊找到了一個看上去比較平坦寬敞的空地,熟練地架起了帳篷。
“你動作很娴熟。”
江頌走過去幫忙,他一邊扯住帳篷一邊擡頭去看辛闊,後者的臉上挂着憨厚的笑,手上的動作不停。
“是呀,我是民學家,經常會外出調查呀,或者尋找别的東西,在野外住一晚上搭帳篷自然也不在話下了。”
江頌努了努嘴,幫着夏程繼續整理帳篷。
灰暗的天空中布滿星星,如同被打翻的閃粉盒一般不斷閃爍着,森林裡的樹木長得老高,遮住了今晚那格外圓潤又明亮的月,銀白色的月光灑在這幽深的叢林中,平添了一份柔和甯靜的氛圍。
江頌和夏程随意地躺在帳篷裡,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沒有講話,似乎都在回味着今天在石澗村見到的那個詭異而又孤獨矛盾的葛老頭。
江頌的腦子裡亂亂的,他一邊在冥想着兒時去過的那片草原,一邊又在想那冒着黑煙的煙囪,可是他又不可抑制地想起石澗村裡的那張女人的照片。
坐在帳篷外面,江頌打開背包借着淡淡的月光又仔細觀察着那張照片,口中呢喃:
“克穆斯頓…”耳邊是葛老頭曾經說的話,“她和一個女人經常來這裡…是林緣生?”
他靠在一棵樹旁低垂着頭,劉海微微遮住他的眉毛隻露出那雙清冷的眼睛,鏡片下的眸子裡露出認真的神色。
回想起葛老頭最後說的話:
“她好像在那群人裡不也不太受歡迎,隻有那個女人一直和她來往,除了那個女人,再沒人願意和她說話了。”
江頌揉了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眼皮開始沉重地往下墜,隻覺得大腦一陣昏沉,他伸手摘掉眼鏡走進帳篷裡迷迷糊糊地靠在夏程的旁邊。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江頌又立刻坐起來接聽電話:
“喂,昭願,這麼晚了怎麼給我打電話?”
他的聲音很輕,腳步也很輕,重新坐在帳篷外的那塊石頭上,靜靜地擡頭凝視着那發着慘淡光線的月亮。
“哥,你睡了嗎?”
沈昭願的聲音很溫柔,也帶着些許的疲憊,她正穿着白色的大褂坐在實驗室的外面,腦袋倚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擡頭去看天上的月亮。
“還沒有呢。”
江頌的聲音柔和了下來,眼角也流露出一絲笑意,他的身體終于在聽見沈昭願的聲音時終于放松了下來,心裡一片甯靜,靜得隻能聽見手機裡傳來的呼吸聲。
“怎麼忽然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