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頌的心髒抽痛，像是有人在拿着錘子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心上狠狠地錘着，懷裡的沈昭願依然微微顫抖着，相顧無言，她忽然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可還不等開口，江頌的手臂就更加用力地将她抱緊，像是要鑲嵌在身體，融化進血骨裡。

“昭願，你們的進度多少了？”

他顫抖着聲音在她耳邊問，沈昭願愣了一下，随後立刻搖頭，那雙手緊緊地握住江頌的毛衣，凜冽的冬風把她耳邊的發絲吹亂輕柔地在江頌的臉上劃了幾下，像是小貓的爪子踩在他的心上一樣癢癢的。

“這我不能說…”

“是機密？”

江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點，手指纏繞住沈昭願的發絲别在她的耳後，沈昭願濕漉漉的眼睛裡帶着濃厚的歉意。

江頌隻笑了笑，對她露出勉強的笑容，重新把沈昭願的頭靠在懷裡，下巴輕輕抵住她的頭頂，嗅着在寒風中那清幽的香味，江頌的心裡卻并沒有被撫平躁動，反而更加忐忑。

他的内心有些許茫然，甚至不可抑制地聯想到沈昭願的死和x計劃的關系，最終找不到任何聯系，可是…

那強烈的預感，他總是覺得x計劃的成功或許就是沈昭願死亡的關鍵，為什麼呢？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昭願，我想…關于韓斯典的死，你還有什麼線索或者發現嗎？”

江頌猶豫地開口，低下頭去仔細觀察沈昭願的臉試圖去看到些什麼不一樣的表情，但她隻是對視着搖了搖頭，提到韓斯典，沈昭願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無盡的難過與惋惜。

“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也許是從開始看到他的時候，也許是知道李院長去世的時候，他看上去那麼難過那麼悲傷…

“他是為了李院長，是為了知道李院長到底是被誰所殺死的，才會來到x計劃…因為他說過的，那時候如果他沒有幫助一個老人推車，也許就能看見兇手，也許就能保護李院長，也許…李院長就不會死了。”

沈昭願捏緊了拳頭，她的話語裡帶着無盡的痛苦，眸子裡混亂複雜的情緒似乎是在與韓斯典共情一樣，江頌沉默不語，其實在猜到x計劃的目的時，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韓斯典要參加進來的原因。

x計劃的大多數人或許都是有後悔的，想要改變的事，可是…按照林緣生的話來說，世界上的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林緣生作為戈斯部落的首領都無法強行逆轉時間，難道憑借他們的科研手段，真的可以做到嗎？

江頌這麼想着，抱緊沈昭願的手用力了些許，懷裡的人悶哼一聲，那聲音讓他如夢初醒地松開了手，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略微推開一些距離。

江頌輕輕彎下腰和沈昭願對視，臉上浮現出抱歉的神色，刺骨的冷風伴随着星星點點的雪花吹來，擾亂了他的頭發，使那漆黑的頭發随風飄揚着微微淩亂。

江頌與沈昭願告了别，他站在那白茫茫的大草原裡看着沈昭願單薄的背影一點一點離開，心中是一些莫名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随後是強烈的不安和憂愁，一直到沈昭願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江頌才垂下眼。

他轉過身正準備離開，恍惚之間看見沈昭願消失的那片叢林中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推了一下眼睛聚精會神地看去，卻忽然心跳加速，他凝視着站在樹後隻露出一點身體的許博士，兩人對視之間不知為何是如此的緊張。

江頌的後背有些發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發出強烈的“砰砰砰”的聲音，如同壞掉的震動機一樣猛烈地撞擊着他的胸腔，有種要沖破身體的架勢。

許博士推了一下臉上的眼睛，那充滿溝壑的臉上被一片陰影遮住，陽光透過叢林灑在地面上，讓他的模樣看起來更加陰沉，江頌看到他的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被一層陰霾籠罩着的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意味不明的光芒，像是在醞釀着什麼。

許博士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江頌，那不寒而栗的寒意立刻随着他的目光緊緊包裹着江頌，像是一隻無形的隐藏着的巨大的手死死地掐住他的咽喉，那目光似乎帶着尖銳的利刃準備把江頌的喉嚨劃破，抓住那鮮血淋漓的喉管。

許博士沒說句，他那油膩的頭發趴在頭皮上，銳利的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攻擊性，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耀着發出一陣陣刺眼的光線。最後看了一眼江頌，許博士的身影悄無聲息的消失，淹沒在了這一片黑暗之中。

正午的陽光很耀眼，但在這刺骨的草原上卻無法傳遞給江頌任何溫暖，他低下頭腳步一深一淺地走出那片草原，腦海裡不斷閃回着沈昭願那張瘦弱的臉，那雙水靈靈帶着閃光的眼睛，那水潤又顯得有些蒼白的嘴唇…

還有他最後看到許博士那陰郁又如一潭死水的眼睛，身體周邊似乎都散發着黑暗的，幽深的氣質。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在天暗下去的時候才走出那片草原，實在是疲憊不堪，江頌低頭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七點半了，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的他現在饑腸辘辘，肚子發出強烈的抗議聲讓他無法打起精神，他感覺到自己的胃在肚皮裡蠕動抽搐，渴望着水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