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城眉梢一蹙,他右手短促地脫開箫,揚手抛出了塊裹着内力的小東西,被蕭澤揚手接到。
那妖攤開掌心一看,是顆聖蘭香丹丸。
越清城眨了下眼,小指快速屈了下,對他比了“快點”的手勢。
見鬼,他忍下喉中的腥甜。
又犯病了,此時撐不住是真的會死人的。毫無血色的面容隐在雪紗面具下,隻露出一雙微潤的黑眸。
他瞧着那妖将聖蘭香丹丸吃下去。
下一瞬,金光四逸,無數的金甲衛士被他的鎖鍊打了下去,兩人離吊橋那頭愈發近了,蕭澤朝他輕一點頭,越清城提起内力,身形旋飛踏在吊橋的鎖鍊上,心裡拼命回憶着那個複刻榜上, 那個糟糕的詞。
一想到這是當年龍蘇尊者對蕭澤說的,他就頓感荒謬:
“對不起。”
那妖明顯怔了下,揚起的鐵鍊摔在地上,“啪”得一聲。越清城将箫别在唇邊,用催促的目光看着他,箫聲又起。
一個巨大的血字幅被樂聲召來,橫貫在兩人中間。
曰:“走!!!”
蕭澤足尖一點,引着一衆金甲衛士,朝身後的金籠旁躍去,身後不是同一個金籠,眼前想鎖住他的卻是同一個人。
金甲衛士被鐵鎖擊得四下歪倒,像那日一樣。
這地方能站着的,就隻有他,和另一執箫人,除非他将小五殺死,或者任那人将自己關進籠中,否則以那人的性格,必然不死不休。
蕭澤揚手扔掉了鎖鍊,手無寸鐵的他就這麼站在龍蘇面前,很輕地笑了一聲:“好。”
他轉身走進了巨大的金籠,“嘩啦”幾聲,金籠的鎖自動落下。
越清城終于放下了唇邊的箫。
他不知道蕭澤要怎麼第二次從那籠子裡逃出來,周圍的吊橋, 鎖鍊, 以及七歪八扭的無心人屍體漸漸消失了,石室又恢複成了普通石室的形貌,壁上長滿了奇形怪狀的菌種和青苔。
那金籠一直沒消失,同樣沒消失的還有一具着紫氅的無心人的屍體,他身/下好似壓着一隻雪白的大鳥,那東西正不斷撲騰着。
忍了良久的腥甜從喉中湧上來,他拄着箫,一大朵紅色從他唇邊蔓延開來,落在那棵白色菌種上。
*
“沾不得箫,為何不說?”
“我——”
“吹到半晌覺得不對勁,為何要一直忍着?”
“你——”
“我是此地供奉的妖神,整個食石獸能量場的中心!便是違背了你那龍蘇尊者的關卡機制,他也會給我三分薄面!”
他忽然發現蕭澤的确與他有幾分相像,眉骨很高,在微深的眼窩上掠下一道淺淺的鴉影,看人的時候眼神天然帶了一抹溫柔,再怎麼生氣地講話也會讓人覺得他在訴情。
他在仙道庭做監紀官時,就被洛師兄吐槽過對那幫小崽子們太溫柔了。
那妖見他不說話,好似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抿了抿唇,然後又低頭很用力地握他的手。
一大片黏液從石壁上滑下來,将那具無心人的屍體侵蝕成一灘水,那隻鵝快速乍着翅膀跑過來,探過腦袋,“嘎”了一聲。
越清城欲要站起,卻被那妖按住肩膀坐在蚌殼裡,隻好道:
“兄長,這地方快溶化了,先走麼?”
“我背你,還是進我衣袋?”蕭澤問。
“我自己走。”
半柱香後,越清城在那妖的背上。
四處都是柔軟結實的黑羽,他有些無從下手,最後将手按在了蕭澤的脖子上。
手上按的那塊凸起微微一滾,越清城這才意識到他正按着人家的喉結,連忙被燙了似的立馬移開手。
隻用胳膊勾着他的脖子。
“我少時有個花名,喚作箫倌,最擅吹箫……是自打出了“不是人間”後,才不碰箫了。”
“不是人間”顯然不是什麼好名,箫倌也是,蕭澤的脊背微微一僵,卻隻是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
兩人都沒再說話,許是前邊那關太過兇險,後邊匣子裡掉落的都是白鑰匙。
紫氅仍在,隻是在無心人的屍潮裡滾過,一身的臭味,方才越清城隻将紫色大氅裡補心丹都倒了出來。
補心丹漸漸生效了,夢裡是聖蘭香的樹影,婆娑陸離。
一夢醒來。
越清城猛得睜了眼,起得太猛,肩頭撞到了海蚌堅硬的殼。
洞裡有潮濕的水汽,有毒的菌子長在石壁上,泛着淺淡的薄紅,越清城輕輕“嘶”了一聲,四下張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