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越清城小心翼翼道,“你們先過?”
四棵樹呆立不動。
半晌,越清城又道:“兄台?”
蕭澤淡定道:“我們過去,祂們認識你。”
那藤條尖處微微地勾着,跳躍着旋轉了幾下,仿佛一隻人類的手在打着招呼。
越清城猶豫了幾秒,往前方邁了幾步,朝那藤條伸出手去——
火石電光間,兩個不同種族的生物,已然雙手交握,那藤條親昵地蹭着他的手,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感受些什麼, 尋找些什麼。
一個嬰兒般的悲鳴從那棵樹的口中冒了出來,棺椁轟然墜地,越清城頭皮發麻,隻見那四棵樹像是長了腳一樣,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朝他挪動而來。
伴随着響徹整個甬道的啼哭聲,效果驚人。
越清城一下子退了回去,抓緊蕭澤的衣袖,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整個人都攀到對方身上去:“阿阿阿阿阿澤,你看這這這,這什麼鬼玩意!”
那四棵樹被一層白光保護罩擋在外邊,大樹叉子“當當當”瘋狂地敲着保護罩,其效果不亞于幾十個人在他面前同時以頭搶地。
“聖體——葉綠素……光,?#???#,我們要光……”
“祂說什麼?”越清城驚問。
“他們說,你是葉綠素聖體。”蕭澤說道。
越清城從未聽說過這個奇怪的詞,不由問:“祂們要什麼?”
他偏頭望着那樹木蒼老的枝,荒謬道:“水?”
那樹叉子的哭聲大了一倍,相當噪雜,聽不清蕭澤的話。
越清城擡了右手,仿佛釋放了某種信号般,墓道裡的哭泣聲,“以頭搶地”的咣當聲,全部消失了,那四棵樹齊刷刷排成一列,好像私塾裡的孩子般仰着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充滿信賴。
“你們要什麼?”越清城問。
“光。”樹說,聲音嘶啞。
黑漆漆的,我到哪兒去給你們找光?我難道是什麼會發光的新物種麼?我全身上下除了聖蘭血珍貴點,再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
蕭澤以手握了四株樹的藤,說道:“這地方,到處都是這種奇怪的生物,像機械修仙域一樣,這四株捆仙藤有個名字,叫[葬仙引路]。”
樹藤輕輕勾住了越清城的指尖,樹藤輕輕往上,蒼老的藤條撫摸着他的臉,那樹說:
“聖體,哭。”
越清城的黑眸微微一潤,連自己都沒察覺,四滴淚浮上半空,微微閃着些綠色熒光,很快,血滴落在了四棵樹幹的嘴狀裂縫上,越清城驚訝地看着。
他難道是個什麼神奇生物麼?他親愛的制造人蕭澤也沒告訴他這件事。
肉眼可見的,新生的嫩芽從捆仙藤上冒了出來,它們仿佛四個年輕了許多歲的老人,蕭澤輕手一按越清城眼部皮膚,與那樹道:
“我二人要去墓穴深處,找天畜池。”
那棵最聰明的,一直說話的樹“咿”了一聲:“深處,變異守墓人,危險。”
另外三棵樹點點頭。
那樹繼續:“聖體,去部族。”
越清城問:“部族在何處?為何要我去?是部族的其他樹也需要光麼?”
那棵最聰明的樹擺擺枝條:“光,夠了。回去,分給祂們。我們,歡迎聖體。天畜池壞種,不歡迎。”
越清城直起身:“不行,你們得帶我去,我必須找到那面鏡子,我有很重要的親人被困在了鏡子另一邊。”
兩個物種牛頭不對馬嘴地争執了一通,四棵樹無法,最終還是垂頭喪氣地領着兩個人類往墓穴深處走了。
臨行時越清城瞥了一眼,那棺椁裡是棵死去了的樹,枝葉泛白,枯瘦地像一百多歲的老太太。
*
龍眼裂縫裡,四棵捆仙藤擠不進來,被越清城勸回去了,他一提那個被祂們丢在半路的棺椁,四棵樹便慌了神,一溜煙跑了回去,繼續舉行祂們的葬禮去了。
這地方很靜,比墓道裡還安靜。
“你踩着我的骨頭了。”那聲音輕輕道,很輕柔,但越清城覺得比那棵樹的聲音難聽。
“随地亂丢骨頭,活該被踩。”
他面無表情地回了句,腳上用力一碾,腳底下不怎麼結實的骨頭被碾了個粉碎。
呼——
陰風繼續逼近:“仙道庭的狗屎,好大的脾氣呢……”
“小五!”他的太陽穴被猛得一按。
越清城恍而回神,四周安安靜靜,蕭澤正面對着他,緊抿着唇,左手點在他太陽穴上,右手掐着一股掙紮不休的白光,見他清醒過來,手中一個用力,“噗”得一聲,黑霧熄滅了。
“叫誰仙道庭的狗屎呢。”
蕭澤冷冷一笑,将那白光原封不動地抛向了墓室上方,加了一層金光包裹:“都是自家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不要使了。”
微弱的燈火下,一座巨大的人首龍身像卧在墓室中央,祂旁邊立着一個古怪的人像,雙手交疊,放在胸口,頸上挂着雙耳十字,神情虔誠,好像在頂禮膜拜。
方才四棵樹帶着他們拐了不少墓道,此處即便不是陵寝深處,也得是個機關要塞。
蕭澤手裡忽而多了塊透明如玉的薄片,拿條紅線串着:“小五,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