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要跟着他的意思了。就像白說的,等到這‘恩’還完。
容蕪有心想提議讓白随便幫他件事,抵了這因果便罷了。但看狐妖方才信誓旦旦說着因果報應,這會兒也沒提出催着要報恩的想法,又覺得也許這種事确實不能鑽空子。
罷了,他要跟就跟吧。
容蕪沉思了一會兒,叫來阿滿。
其實在這神秘少年出現前,容蕪也早有去‘鬼宅’一探究竟的想法。身為身負重任的禦史大人,若是能被這些虛無缥缈的鬼神之事吓到,早被人贻笑大方了。
雖然現在狐妖一出現,連帶着讓他覺得,鬼宅的說法說不定也是真的——
連妖怪都有了,鬼魂留在世間作亂的可能性,也提高了不少呢。
更何況他雖然暫且不清楚少年的底細,但眼下對方的立場還是基本能确定。對方說的報恩,哪怕隻是口上說說,看起來也不會對他這個‘恩人’見死不救的,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容大人已經心理素質極好地将被颠覆了的人生觀又重塑了一遍。
小狐狸還是同先前一樣,趴在案幾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尾巴。隻有容蕪腦子裡的記憶告訴他,之前發生過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阿滿被告知了明日要前往鬼宅的事兒,沉默的點頭應下。
一晚過去。
容蕪端坐在馬車裡,手捧着書卷,坐得筆直,與來時怎麼放松怎麼來的姿勢大相庭徑。
小狐狸掃了他一眼,翻了個身,又蹬了蹬後爪,完全沒有造成禦史大人緊張了的罪魁禍首的自覺。反而閑适地打起了盹兒。
許久之後,阿滿的聲音響起:“大人,那鬧鬼的宅邸,已經到了。”
容蕪頓了頓,道:“你先去附近查探一番,若有試圖進入宅邸的人,就讓他們先離開。”
雖然說附近的百姓基本都信了這鬧鬼的傳言,平常都離得遠遠的,但難保沒有膽大之人闖進來。
阿滿道了聲是,将馬兒拴好,便去了。
馬車裡一時寂靜。
容蕪猶豫了幾秒,起身,朝它伸出手。小狐狸假裝沒看懂,用爪子洗了把臉,圓溜溜的眼也回看他。
禦史大人就無奈地托住狐狸前爪,将它拎起來——
順帶沒忍住不着痕迹地摸了下小狐狸暖融融的腹部。
手感極好。
容蕪捧着這祖宗下了馬車。阿滿已在外頭侯着了,手裡扣着一個作道士打扮的老人,見容蕪出來,恭敬道:“大人,百姓都驅走了,隻有此人舉止鬼鬼祟祟,并不願走,小的便請他過來……”
老者吹胡子瞪眼,“你這是請嗎?還不快放手!小老兒的胳膊都要被你拗斷了!”
那是個道士模樣的老先生,手裡還抓着隻法盤。容蕪眉頭一皺,想到之前陳縣令的說法,問道:“閣下……可是不久前去陳縣令府上作法的那位?”
老道被這官家扣了,也不顯得慌張,慢悠悠掃了一眼容蕪,道:“不是小老兒。小老兒可沒那麼大能耐,擾别人的清靜。”
話說的怪玄乎的。
什麼能耐?擾誰的清靜?這宅邸可是幾百年沒住過人了。
容蕪也不不說話了,帶點審視地看着他。老道絲毫不懼,仍然老神在在地摸着寶貝輪盤。
莫非這鬼宅裡還真有鬼不成。
真是故弄玄虛……
狐狸在禦史大人手上動了下。
呃。差點忘了,他手裡還捧着個貨真價實的妖怪。
“那閣下執意要進入這宅邸,又是要做什麼?”
老道睇了一眼那粗手粗腳的随從。阿滿觑着自家大人的臉色,放開了他。
老道撫了撫胡子,語焉不詳:“那自然是這宅子的主人與小老兒有約在身……”
容蕪眯起眼,“據我所知,這座宅子裡可沒住過人。幾百年前倒是還有位元姓書生。可他已是數百年前的人了,不知還能有什麼造化,與老先生有緣?”
“這便與大人……咦?”
老道的視線凝在禦史大人手中的小狐狸上,盯得小狐狸都察覺到了他那過于驚詫的視線,扭頭盯回去,不滿地呲了一聲。
這眼神實在不同尋常。像是在看什麼稀世之物,或者說完全的不敢置信。
被看的狐狸還沒說什麼,容蕪倒是先開始有些不舒服,皺眉道:“在下身負要事,這鬼宅如今要被官府徹查,不論老先生是為何而來,都請回吧。”
老道抖了抖髒兮兮的拂塵,一直半睜着的眼這會兒睜開,竟含着股逼人的銳氣。
他又看了狐狸幾眼,好像通過這幾眼确定了什麼。道:“不。緣分哪……還請讓小老兒跟你們一同進去。”
禦史大人看着這江湖騙子。
老道不動如山地站着。
……今天遇到的怪人怎麼這麼多。
良久,容蕪還是點頭道:“既然老先生執意跟着,便随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