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院門口,雪撲簌簌落着,夕陽悄無聲息蔓延來。
一個羸弱的小團子裹着披風,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望着外頭不斷漂浮打着卷兒的大雪;而另一個團子,則帶着手套在雪地裡翻龍覆雨,這邊撲一下,那邊撲一下,在雪地裡鑽來鑽去,玩兒的不亦樂乎。
大雪紛飛,夕晖缤紛,總角孩童的笑聲如鳴珮環,在整座由孤寂和不安組成的院子裡肆意作響。
院子裡的雪龍團子哇一聲從雪團裡跳出來,張牙舞爪笑容燦爛的喊門口的小團子:“安安!安安!”
小孩兒嗓音宛若喇叭,喊一聲比一聲高:“殷安!快過來一起堆雪人啦!娘說了今天給我們炖排骨吃耶!”
站在門邊看雪的小孩咳嗽兩聲,裹緊自己身上到腳踝的銀狐披風,轉頭看向雪地裡對他跳着喊着笑着的小團子:“毓……哥哥。”
他微微偏頭,無奈笑笑:“我今日風寒了,大夫……娘說了,今日不許我來玩雪。”
殷毓将一回神,便落進了甄劍的眼睛裡。
那青年的雙眼清澈,宛如深潭波瀾不驚,好似扔進多少石塊兒都不會驚起波濤。
害得殷毓剛回神便又愣住。
“回神了?”甄劍渾身上下哪哪都好,就那張嘴讓人實在不敢恭維,他笑笑,道:“我還以為這個故事我下輩子才能聽上呢。太好了,你回神這麼快。”
“…………”在甄劍眼睛裡差點溺亡的殷毓咬咬後槽牙,氣不打一處來:“我還是喜歡你安靜不罵我的時候。”
甄劍:“那種好事哪能天天有。”
殷毓瞪他一眼:“你這樣真的很欠揍。”
甄劍便笑道:“我不是一直都這樣,難道隻有今天很欠揍?”
殷毓聞言思忖間,忽然看見甄劍懶懶看過來的目光,兩人視線相撞具是一愣,接着便如同一起被點了笑穴,前後悶笑出聲。
殷毓笑道:“你說的對。”
甄劍緊了緊懷裡殷毓笑的發顫快要掉出去的手,問道:“剛剛想到什麼好故事了,不知道在下是否能聽到大少爺親自講故事。”
“能。”殷毓回道。
“其實追殺我的,你應該多少猜到了——嘶,好冷。”深夜寒風來襲,吹的殷毓一個哆嗦,話剛出口便拐着彎的消散,他縮縮肩膀,下意識朝甄劍的方向靠去。
兩人幾乎擠成了一個人。
“很冷嗎?”甄劍感受到殷毓向他索取溫暖的動作,立即伸開手臂,一撈一攏,就把人完全抱進自己懷裡。
被甄劍動作震驚到的殷毓愣了兩秒,身體便已經自然而然的掙紮起來,連揣在對方懷裡的手都抽出來,跟螃蟹似的空中揮舞。
他那雙手乍一觸到涼空氣,渾身上下都激靈了個遍,邊搖頭邊從甄劍懷裡退:“不是,我,我雖然冷,但但但但還不至于如此……!”
“别動,暖和會緩解你身上的疼吧,”甄劍就像個海邊老實的捕魚人,精準的從空中把殷毓揮舞的亂七八糟的手重新捉回懷裡按住,邊攬着殷毓的肩膀壓在自己胸膛上,邊把人擠的腦門兒都急冒汗,他皺眉不滿道:“我看你冷汗就沒停過,明明疼得厲害。我不是說過嗎,對我不用忍耐。”
“…………………………………………!”
殷毓被壓制住,一動沒動,目光幾乎發直的盯着自己背殷毓完全攏進懷裡的雙手。
溫熱不斷從指尖傳來,那股從骨頭縫裡滲出的疼痛,似乎真的在被這股溫熱驅逐。
甄劍歪頭看殷毓,晃晃他:“怎麼不說話?”
殷毓緩慢擡頭,看向甄劍:“…………”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覺得現在,似乎,好像,大概,也許,有些不妙了。
“我知道你嫌棄我外袍髒,”甄劍歎氣,眉眼微垂滿是無奈,輕聲同殷毓打着商量道:“就忍今天這一次好不好,我們熬到天亮。下次我絕對不把衣服弄髒。”
殷毓的脖子像是被裝上了木偶的零件,一卡一卡的僵硬低頭,眼睛瞪的像銅鈴,臉龐紅透發熱,耳根都能冒出熱氣。
不妙,這太不妙了……!